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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悦的身影向着前方越行越远。</p>
旁边商店里的光斜斜映照在江也身上，一边亮，一边暗，他在光影交界之中，地上的落寞影子被拉得极长。</p>
分手的时候，江也没想到他们会分开这么久。或者说他根本没意识到，从悦是真的想和他分手。</p>
当初从悦有多喜欢他，学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管是同一个年级的同学，还是后来进学校的学弟学妹，谁不知道？</p>
那个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从悦，只要江也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眼里就只剩满满当当的笑意，遮掩不住。</p>
从悦喜欢了他三年，期间规规矩矩，没有半点出格举动，连最简单的情书也没递过一封，但就是生生将这件事变成了和吃饭呼吸一样自然的东西。</p>
对她而言，喜欢他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存在。</p>
表白是她开的口。那个时候，高三学生的暑假比其他人更先开始。江也说不清自己喜不喜欢她，总归是不讨厌的，可能还有一点好感。</p>
鬼使神差地，他答应了。</p>
那一个月里，他知道了很多从悦的事。</p>
她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私下里她话很多，一点都不安静，说起话来完全停不了。天上的云，水里的鱼，就连地上的蚂蚁也够她讲上十几分钟。</p>
她眼中的世界丰富有趣，她善于发现生活里细微末节处的美好，只是不喜欢对陌生人讲。</p>
除了学习好，她喜欢做手工，会剪纸、会编手链，时常用这些打发时间。</p>
她说高中三年里，空闲时一个人走遍了城区，知道很多风味十足的小吃店，有的隐藏在老街深处，或是在其他学生从未去过的巷子里。</p>
她带他去看、去走，去尝那些她独自珍藏的美味。</p>
每次见面她都会比约定时间早到半个小时，随身背着她的小画本，在他到达之前涂涂画画。他见过好几回，每当那种时候，她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就会被认真和专注取代。</p>
夏天的午后艳阳炽烈，她静静坐在树荫下心无旁骛，所有棱角都被柔光融化，那一方小世界安详又幽静。</p>
一个月三十天，明明很短，想起来却觉得一起做过的事情好多，每一次见面都无比充实，没有一刻是浪费的。</p>
他甚至还记得第一次牵手，她抓住他的食指，在吃完晚饭逛街的时候。他没有抗拒，张开手掌任她握住。</p>
走到沿河的街道边，傍晚的路灯正好亮起，一刹照亮整条街。</p>
他盯着前方，她看着路旁花花草草，两个人沉默着绕了一条又一条街，谁都没说话。</p>
如果不是她生日……</p>
没有如果。</p>
那天和发小们聚会，替关佳庆祝比赛拿奖，一屋子人玩嗨的时候他想起来了，他想起从悦似乎和他提过生日的事。</p>
就在聚会的三天前，她还跟他说，选了怎么样的蛋糕，提到哪一家KTV的小包厢环境最好。</p>
只是当时他在接发小们约定聚会的电话，没空听她说，随口应付了几句，过后就忘了。</p>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六点多给他发的一个笑脸，从悦打来两个电话，他都没接到。</p>
他回拨过去，从悦的电话已经关机。</p>
那当下，他抓起手机要走，还没走出包厢的门就被拽住。那些朋友和他不在一个学校，但从小一起长大，隔段时间就会聚在一起。</p>
都不让他走，最后也没走成。</p>
他坐在卡座角落，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给她发了几条信息，问她在哪。</p>
没有回音。</p>
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联系他，见面的时间、地点、去做什么，她想好了就会打电话跟他说。</p>
他想，或许是记错了，如果是她生日，没等到他，她不应该关机，不应该不回消息，不应该不接电话。</p>
她会等他才对。</p>
可是到后来，从悦的电话依旧打不通，而周嘉起的电话却打了进来。只问了几句，周嘉起就在电话那头飙起国骂。他们认识那么久，他从来没见周嘉起那样发过火。</p>
他拨从悦的号码，依旧关机中，发给她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想去她家找她，然后想起来，他不知道她家在哪。</p>
他从来没有问过，不仅是这个，她的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不清楚。</p>
每一次见面，她絮絮叨叨不停说话，都是她先问他才答。她像颗小行星，所有话题，所有事情，都围绕着他转。</p>
那一天晚上格外漫长。</p>
第二天联系他的从悦和平时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声音带着笑，语气温柔，不急不缓和他约好见面的地方。</p>
他以为没事的，从出门开始就在酝酿道歉的措辞，可惜从悦没给他机会。</p>
她和他聊天，路上在小吃摊买了两串鱼糕，还有一杯奶茶。</p>
饮料喝到一半，她跟他说：“我们不合适，分手吧，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就先走了。”</p>
他停在原地，反应不及。而从悦跟他挥手，把擦完嘴角的纸抛进**桶，脚步轻快地走向公交车站，坐上车远去。</p>
他当时想，她可能是生气。气一气好了，过几天，过一个礼拜，说不定就会气消，会肯接他的电话。</p>
谁知道时间就这么一过，她再也没回头。</p>
盛大美院全国驰名，和计算机系一样是挤破头都难进的存在。大学报道的第一天，他在周嘉起身边看到从悦，她眼里一片平静，看着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再无波澜。</p>
好像有哪里错了，他说不上来，只觉得喉咙闷滞，呼吸不畅。</p>
大学的第一年，和从悦见面的机会不多，周嘉起因为他们分手的事在暑假和他吵过一架，冷战完之后几乎不在他面前提起从悦的名字。</p>
偶尔有几次从悦和周嘉起一块出门，被他们一群舍友碰上，从悦没和他说一句话，也没理他。</p>
每见一次，烦躁就更多一分，他宁愿不见面。</p>
恰好第一年他就被导师看中带着进了实验室，每天埋头忙那些项目，时间过得飞快，他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东西。</p>
于是就这么过了一年多。</p>
直到周嘉起生日那晚。</p>
记得以前有谁调侃过他，说他被那么多人喜欢不是好事，情债欠多了总有一天是要还的。</p>
后来每次看见从悦波澜不兴的眼睛，他都会想起朋友说的那句话。</p>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敢和她对视。</p>
她的眼里，有天堂，有地狱，还有他的报应。</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