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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他只能在只言片语中得到她的消息，猜测她究竟过的好不好。</p>
五年前，高山流水庄庄主大败百战剑圣，那罗率的本事他是曾见过的，听了后只觉得叹为观止，猜想那究竟是不是她。她当年便天赋异禀，想来现在应该是越来越厉害了。这两年来，又传出了老庄主病危的消息。他心中焦急万分，担心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可无论怎样打听，还是得不到任何结果。</p>
直到来了风路城，见到沈般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再也移不开了。</p>
那是他的儿子。</p>
那是他和钟思思的儿子。</p>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钟思思转过身来，对他嫣然一笑。这世上仿佛再没有什么光芒，能比她眼角的光彩更加明媚。</p>
即便她恨他，不愿再见他，但她是不是……还没有忘记他。</p>
“那是我们的儿子啊。”沈宿说到这里，不禁两道泪流而下，一瞬间显得更加苍老：“那是她给我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了，我怎么也要守好了他。”</p>
“满口胡言。”钟文和皱着眉头道：“如今沈般下落不明，你要是真担心他，早该去急着寻他的下落，哪里还会跟我纠缠不清。”</p>
能让他稳坐风路城的缘故只有一个。</p>
“你和风家狼狈为奸，早就知道他的下落，所以当然没什么可担心的。”</p>
听了钟文和的话，沈宿的泪突然止住了，闭口不再言语。</p>
“若你真想要保沈般的命，就告诉我们，他现在究竟在哪儿。”</p>
依旧没有回答，沈宿像是突然钉死了自己的嘴巴，一个字都不肯再说了。</p>
“愚蠢至极。”罗彤在一旁嗤笑道：“你指望别人会留沈般一条性命，却不知是在跟什么样的亡命之徒交易。他们巴不得所有的知情者都死光，又怎会遵守与你的约定。”</p>
“沈大侠如今还抱着如此一丝幻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p>
不过片刻时间，倾城已然指挥着罗家下人将地上的尸身搬走，在这混乱不堪的乐居阁内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来。只见他在桌上铺好一块干净的布巾，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上面，将煮好的茶汤倒入其中。然后牵起罗彤的手，拉着她在一旁坐下：“还烫，慢些喝罢。”</p>
“……你倒还有这些闲情逸致。”钟文和只觉得眼皮跳了跳。</p>
“钟庄主又何必心急，沈大侠人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是问不出来的。”倾城放下扎起的长袖，轻轻抖了抖，走了过来：“我在钰山派期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既然沈大侠不愿开口，钟庄主可愿听听？”</p>
这时沈宿的目光总算有了一丝波动。</p>
“钰山派如今虽是刘永大侠做主，但他醉心武道，不喜门派内的琐事杂事。因而大多内务，皆是由身为师弟的沈大侠经手。久而久之，刘大侠便成了高悬于天的空架子。而他的一干弟子，也都不问俗事，因此统统被瞒在鼓里。却不知沈大侠早已与外面有了勾连，派内的所谓要务，有一多半都是去帮人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p>
沈宿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又惊又惧，像是不敢相信他是如何知道的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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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一桩，还是在年初之时，你派门下弟子替陈州某位大人办了些私事，将他藏下来的金银暗中送去三千罗绮楼。去年五月，你安排弟子前去护卫江州的某位人物，结果死伤无数。你便编出了一套说辞，说是遇上了蝎崇教的魔头，弟子们皆是为除魔卫道而光荣战死。刘大侠素来信你，便没有生疑。再早几年，你还曾替京城内某位大人解决干净了几个能够指证他所做恶事的‘漏网之鱼’，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共计死了八人，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这其中还有一个是不足周岁的孩子。”倾城说着说着便又笑了：“沈大人，你这也算是恶贯满盈了罢。连我都不曾想到，去钰山派这样的名门正派逛一逛，还能得到这样丰厚的收获。”</p>
听到这番话，莫小柯只觉得又是惊异，又是恶心。</p>
道方门与钰山派一直交好，甚至会有许多要务上的来往。虽然在沈笑笑管理门派之后，两家的联系便逐渐淡了下来，但在他看来，钰山派一直是名门正道中的表率，这种事是绝不该发生的。</p>
亏他还一直将这位师叔当作长辈来尊敬。</p>
话说回来，这叫“倾城”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物，这么多东西当真是扮冯襄远扮了不到十天便能查出来的吗。</p>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p>
从众人身后传来中年人低沉的声音，沈宿的身体微微一颤，不敢再抬头。</p>
“平清。”刘永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神志，虽然依然形容狼狈，却风度不减。面色凝峻，一时之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你自己犯错也就罢了，为何连弟子也要坑骗，你可担得起作为他们师长的责任。”</p>
“……师兄。”沈宿压低声音，垂着头道：“我自知对不起师门，对不起师父。师兄不必再问，按门规处置便可。只消回去后，替我带给师父他老人家一句话。徒儿知错了，徒儿悔不该当初。”</p>
“刘师伯！”见刘永似乎想上前，莫小柯怕他真的动手，连忙上前拦在两人之间：“如今沈师伯之事牵扯众多，还需问清原委，再上禀净华师公，让他老人家决断。”</p>
刘永皱了皱眉，似乎花了一段时间才分辨出来：“你是……莫悉的儿子，道方门的小辈？”</p>
“……难得刘大侠还记得家父之名。”</p>
“我并非要杀他，只是要问他些事情的原委。”说吧，刘永走到了沈宿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是从何时开始结交邪门中人的。”</p>
沈宿：“……”</p>
“说啊！”刘永突然喝道，语如惊雷，将众人都吓了一跳。</p>
倾城看着两人之间的沉默，笑着上前道：“别的我不清楚，但沈大侠是真的恨极了刘大侠啊。”</p>
刘永转过身来看他：“便是你，这两日扮作我徒儿的模样？”</p>
“刘大侠切莫见怪。”倾城没有半点没有被戳穿的惊慌模样，坦然以对：“查案所需，还望钰山派理解。罗家也怕打草惊蛇，届时沈大侠若攀咬出一众无辜之人，于钰山派也是损失。如今恶首已现，不仅不会牵连他人，协助查案，于整个钰山派都是大功一件。”</p>
刘永没有回他的话，但看表情却是不喜，又转而对沈宿斥道：“你到底是跟什么人勾连在一起，为何会沾上罗家经手的案子！”</p>
“刘大侠再问他，他也是不会答的，他巴不得你这辈子都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去了。”倾城似有所指一般，在旁插言道：“沈大侠与人勾连，想要杀害钟庄主有千百种法子，可他却想方设法要借刘大侠的手，甚至硬是冒着极大的风险。”</p>
“沈大侠不是要杀钟庄主，他是报复沈大侠啊。”</p>
刘永的瞳孔微缩。</p>
听到这些，莫小柯不免觉得尴尬，心道自己虽与钰山派之间没什么交情，但这两人怎么说也算自己的长辈。这等密辛，他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些。</p>
若他与罗彤等人晚一刻抓住沈宿，或是晚一刻来阻止陷入疯狂之中的刘永。那到明日之后，威名赫赫的刘大侠，就将从此声名狼藉、被世人所唾骂。</p>
对于刘师伯这样刚正不阿的一个人来说，绝对是再狠毒也不过的了。</p>
“他说的是真的吗。”</p>
沈宿依旧沉默不语。</p>
“你我朝夕相处，若要害我，有机会没有成千也有上万。”刘永接着道：“若不是你亲自说出口，我是决计不信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