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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钟思思，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妖女。年少轻狂、肆无忌惮，还是个颜控。</p>
她拒绝了武林中的万千英雄少年，拒绝了道方门的人中龙凤，却独独对钰山派的小弟子情有独钟。</p>
沈宿年轻时长得清秀俊朗，一双桃花眼尤其招人喜欢，引来不少侠女们的关注。加上那时才刚下山历练不久，还是个愣头青。在他眼中，以为“小妖女”是真正的魔教妖女，便紧紧追着她不放，说要为武林除去一害。</p>
在不知多少次被钟思思算计之后，这一次沈宿又踩中了她设下的陷阱，被生生倒吊在半空之中。</p>
“一直追着我，你累不累啊。莫不是你看上我了？看你样貌不错，若是再听话点，被我收进房里，当个男宠也还不错。”</p>
“魔教妖人！休得胡言乱语，谁会对你这妖女动心！”</p>
性格正叛逆的钟思思一时气不过，干脆捧过了沈宿的脸，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p>
这个吻，他记了一辈子。尽管他连钟思思那时的模样都要记不清了，但他到现在依旧能清晰地想起她的温度，还有少女发间的阵阵香气。</p>
那一瞬间，在他心中，有什么被深深地打动了。</p>
“你……你这妖女！”</p>
“妖女又怎么样了？”钟思思对他做了个鬼脸：“我一没有滥杀无辜，二没有欺压百姓。总比像你这般是非不明、好坏不分的傻小子来的好罢。”</p>
等解开误会之后，沈宿羞得面红耳赤，连连向钟思思不断道歉。</p>
钟思思说，要原谅他可以，但他必须答应她一个条件。</p>
什么条件？</p>
这一生心中只能有她一个，否则便是天打五雷轰。</p>
“你怎么面皮儿这么薄啊，脸动不动便红了。”钟思思那时正坐在他的怀里，巧笑倩兮道：“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回山上去，跟你师父解释。他若不应，我便抢了你下来，做一对逍遥自在的野鸳鸯罢。”</p>
“……休得胡言。”沈宿每一害羞，从耳尖到脖颈间便会染上片片霞红，好看的紧：“高山流水庄与我钰山派素无恩怨，我师尊有什么不应的？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p>
“想好什么？”</p>
“一无媒妁之言，二无父母之命。我又不过是钰山派一个没用的弟子，武功不高，家世不显。这世上爱慕你的人何其多，你若与我私定终身，当真不悔吗？”</p>
“这世上爱慕我的人再多，可叫沈宿的只有一个。你武功不必太高，有我护着你便可。若哪一日当真倦了，大不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倒是你，届时可别哭哭啼啼地说什么舍不得我就好。”</p>
那时沈宿真的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高山流水庄的出现，打破了他最后的一点幻想。</p>
“胡说八道。”钟文和皱眉道：“分明是你受了鸿客居妖女蛊惑，辜负了她，与高山流水庄又有何干系。”</p>
听到“鸿客居妖女”这几个字，沈宿目中划过一丝愧色，紧紧握住了拳头：“原来你们都是如此诓骗于她的吗？难怪……难怪她再也不愿见我了。”</p>
沈宿的确意外地招人喜欢，尤其是女人的喜欢。</p>
他与丹红相遇，要比遇见钟思思还要再早些。他从小便上钰山派的山门随净华真人修行，几乎没出过山下三里之外。平日里最亲近的便是派内的师兄弟，最敬仰的便是自己刚正不阿的大师兄，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如他一般拥有“大侠”之名。</p>
加冠不久后，师尊交予他和大师兄一项要务。这便是他第一次正式行走江湖，下山前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结果刚走没多久，路过附近的酒肆时，正巧遇到一青年男子遭众江湖人的围攻。三言两语之中，听出似乎是江湖寻仇。</p>
江湖人总有自己一套行事准则，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因而大师兄对他说，莫要去管无关的闲事，谁是谁非尚不一定，这是江湖不成文的规矩。</p>
但沈宿就是觉得，那青年看上去独木难支，很是可怜。即便是寻仇，这样以多欺少也实是不该。</p>
于是他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想着能否帮他们调停一二，至少问清楚情况再说。</p>
然后那青年便顺手以他为人质，逃之夭夭了。</p>
“……你这魔教妖人！”被捆成一团粽子扔在一旁，沈宿破口大骂道：“我好心帮你，你却恩将仇报！”</p>
“小郎君，你是个好心人。只可惜像你这样的好心人，往往活不了多久的。”青年笑着对他道：“下次可要记得，不要再多管闲事了。”</p>
“谁说我是在多管闲事！我只恨自己大意遇上你这样的恶人，若有下次，定不会疏忽大意被你趁虚而入了！”</p>
青年笑笑没说什么，沈宿只觉得闻到了一股香粉的味道，接着便陷入了昏睡之中。等他醒来之后，发现身上的绳索已被解开。在他的身边留着一枚鸿客居的刺客木牌，上面用刺目的朱砂写着“丹红”这两个字。</p>
鸿客居的杀手大多各自为政，只认赏金。若想雇佣杀手，便要去鸿客居发布飞羽令，写清任务，留下价格。若是有杀手愿意接下，便会取走飞羽令，返还一枚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等飞羽令完成之后，才会将这枚木牌取回。</p>
丹红留下这枚木牌，便是等于会无偿为沈宿完成一件事，算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p>
然而初出茅庐的沈宿压根不懂这些，转手便将那枚木牌扔了。</p>
再见之时，丹红又易容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因而沈宿依旧没有认出她来。机缘巧合之下，竟在她身陷囹圄之时又救了她一次。</p>
丹红是鸿客居风头正旺的女刺客，红衣弯刀，如一团热烈的火焰般灿烂漂亮。虽身处鸿客居，却向来只杀不义之人。</p>
旁人说沈宿为她辜负了钟思思的一片痴心，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一开始他连丹红究竟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他只是救了她两次，每一次都是出于本心。</p>
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这难道不是我辈中人理所应当的吗？</p>
直到后来，沈宿在一次追捕贼人的行动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钟思思回高山流水庄替他寻找良药，却被老庄主顺势扣在那里，关了好一阵子的禁闭。</p>
眼看沈宿就要没救了，却是丹红突然为他送来了救命的天才地宝，吊住了一条命。</p>
等他伤好后，却得知丹红正被武林盟所通缉追杀。</p>
向来江湖正道对鸿客居的杀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这样明令通缉的少之又少，因而他对此极为不解。四处打听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丹红为了拿到救他的这味药铤而走险劫了商队，死伤者二十余众。那商队的头领恰好与时任的武林盟盟主有些亲缘关系，一番哭诉之下，丹红便成了罪无可恕的女魔头，人人得而诛之。</p>
沈宿得了消息后，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要救她。</p>
他找到丹红，将她藏了起来。可不久后钟思思回来找他，被她发现后她恼的很，什么解释也不肯听。只质问他究竟要选哪一个，也只能选一个。</p>
一边是他的情之所钟，另一边……却关乎他一直践行的道义。</p>
他选了丹红。</p>
那是他最后一次与钟思思相见，等他再找上高山流水庄的时候，便被打了回去。江湖中从此便没了钟思思的消息，那座山庄像是座固若金汤的孤独堡垒一般，即便他想尽办法也无可奈何。消息传不出来，也进不去。</p>
她终究还是恨他的。</p>
连道别都如此决绝，说什么一别两宽，最终却是一刀两断。</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