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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黑了，我怕用背的便看不见你了。”</p>
还是紧紧在怀里抱住了，才最安全。</p>
“为何要怕呢。”顾笙轻声说道：“反正我是不会走的。”</p>
眼前是一片漆黑，呼吸间是沈般身上寡淡的味道，触手可及间是另外一颗心脏的跳动。仿佛这世界，就只有这么大，就只有这么狭小，就只有这样的温度。</p>
又过了好一会儿后，沈般总算停了下来，松开了紧抱着顾笙的双臂。顾笙也连忙从他身上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冠。</p>
由于抱了太久的缘故，衣襟上还沾染着沈般的余温。一阵冷风呼啸而过，虽然已近夏日，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p>
“未回庄之时，我便想带你来这里看看，不知道你喜欢吗。”</p>
顾笙抬眼，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面前的这块巨石，借着月光，能看清上面刻着的巨大的“高山景行”四个字。笔力遒劲、挥洒自如，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再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赫然已经到了山顶。这里不知被谁开辟出了一块平台，四面八方皆是万丈深渊，也不知沈般方才是从哪里上来的。</p>
“这里莫非是高山流水庄的禁地？”</p>
“不算是。”沈般摇了摇头：“虽然还算是庄内的范围，可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里。我娘曾说，这里可能是哪一代庄主为自己开辟的练功之处。这上面刻的字，也应是那时所留。”</p>
顾笙不由的更郑重了些，不由得凑近了那块石壁，细细查看笔锋和运道。</p>
“不过这字里应当没有什么可品鉴的意境，她还曾经在这上面磨过核桃。”</p>
顾笙：“……”暴殄天物。</p>
“你抬起头来看看。”</p>
或许因为这四周没有更高的山峰的缘故，整片苍穹此刻在他们眼中一览无遗，无碍无阻。不知是不是错觉，往日里只觉得天空高高在上，此时却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融在其中。无数星子，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美不胜收。</p>
顾笙不由地痴了。</p>
“曾有君王不惜万民之力，修建摘星楼，后来激起民怨、国破家亡，更是落得一个自焚于其中的下场。初时听到只觉得这昏君贪图享乐，现在竟也有那么几分明白为何有人会如此选择了。”</p>
如此绝景，万金不换。</p>
沈般将琴箱从身上卸了下来，放至一旁，席地而坐：“是我娘发现这里的，在我还小的时候，她便带我来这儿。教我武功，或是唱歌给我听。”</p>
顾笙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不禁望而生畏。</p>
寻常人哪里会把小孩子带来这种地方。</p>
“后来她走了，我的轻功还不够好，也就无法回来这里。于是我就常在后山探索，一直到了十四岁，才寻到回这里的路。”沈般接着说道：“第一次自己上来的时候，差点掉下去摔死。”</p>
“沈兄应该更加慎重才是。”顾笙道：“有关先任庄主的事情，还请沈兄节哀。”</p>
“其实我没有多难过。”沈般摇了摇头：“都过去那么久了。”</p>
虽然钟思思的影子一直在他身边，可是回过神来，才会意识到她其实已经故去多年。</p>
在沈般的记忆中，很难将她和“慈爱”、“和蔼”或是“严厉”之类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在钟思思去世的时候，还正是她最美最好的年纪。那时她还不曾了解如何将自己的身份从少女转变至母亲，于是至死都是在她的青葱岁月。</p>
就像是一缕抓不住的风，灵巧而轻柔，吹过便走了。</p>
“每次在后山找到好看的石头，我都会带回去收藏起来。最早是藏在柜子里，后来柜子里放不下了，就堆在房内。最后房内也没有足够的地方，我就在院子里堆起了一座假山，起名叫’通天台’。”</p>
那时他真的以为最后能够通到天上去，直到他长高了之后，才发现那座假山连他的胸口都够不到。站在上面，连天边都看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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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除了庄内和这里，我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沈般淡淡地说道：“我这二十年来，从未出过高山流水庄。”</p>
这里是他一个人的领地。</p>
二十年来，他所踏足的最高最远的地方，也就只有这座山的山顶。所见过最美最远的景色，也就只有坐在这里时的目光所及之处。他曾坐在这里，从朝露看到夕阳，又点着篝火仰望头顶的夜空，红色、蓝色、黄色的星宿交相辉映，眼花缭乱。</p>
所以这里应该属于他。</p>
因为其他人都可以看到整个世界，而他的世界却只有这里。</p>
“这又是为何？”顾笙不禁有些吃惊：“高山流水庄即便再隐世，也不至于到连下山都不允的地步，更何况……”</p>
更何况就现在来看，这二十年来高山流水庄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尚值得商榷。</p>
沈般没有回答顾笙的疑问，而是接着道：“从前我很少能见到陌生的面孔，庄内的每一张脸都是我见过千万遍的，即便是来了客人，我也很少有能见到他们的机会。”</p>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就是罗不思。</p>
五年前他来高山流水庄挑战，而庄内众人既不敢对他怎么样，也没法让这个木头疙瘩改变想法，最后只能千方百计地将他拦了下来。那时花韵让沈般去后院避一避，他便抱着琴，找了个寂静的地方练功。</p>
从白日一直等到天黑，却迟迟没有人传来消息。就在他觉得差不多倦了的时候，突然从树丛里滚出来了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影。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沈般警惕地抬起琴，险些顺势往他的脑袋上重重一砸。</p>
“你就是沈般吧，我听说过你。”</p>
身形狼狈，似乎在花韵手上吃了不少的亏。但他的双眸很亮，仿佛在其中有熊熊燃烧着的火把。</p>
“……嗯，我是。”</p>
“可算让我找到你了，来来来，让我会会你的音波术。”</p>
“不行。”沈般摇了摇头。</p>
“为何？”罗不思很是费解：“我见你神光内敛，气息沉稳，应当已入一流高手之境。就算是和我打，你也未必一定会输。”</p>
所以说二百五就是二百五。</p>
偏偏这个二百五从来不会吹嘘自己，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p>
“你应该就是罗率。”沈般表情木然地道：“花韵说了，你这个人口无遮拦，如果和你打输了，不仅会落了高山流水庄的名头，也白白当了助长你武功修为的养料，不合算。”</p>
当年罗不思挑战天下高手之举，也并非只完全因为他是个执着的二百五，还有极小一部分原因，是有罗家的暗中支持。</p>
江湖人皆知，那时的罗家，有问鼎武林至尊的司马昭之心。</p>
即便是个已经被放弃了的二百五，可他毕竟还是罗家人，若他当真打出了百战百胜的战绩，罗家便可借此威名更进一步，甚至就此取代了潘裘的武林盟盟主之位也说不定。</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