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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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一生中，究竟能死几次呢。</p>
不是指心死脑死或者文艺青年常说“被人遗忘就死去一点，做出改变就死去一点”的那种死，而是指真真正正的，die，翘辫子，嗝屁，挂了，形神俱灭的那种死。</p>
别人我是不知道，但我这已经死了第二回了，而我还能在这计数，看样子是还有提升的空间——吗？</p>
我以为我死了，却又一次见着了活人。</p>
可能……也不能说是活人。</p>
我半跪一片苍茫的纯白空间之中，看着眼前男生女相的观渡菩萨，在内心崩裂的间隙里想着这次可真完TM蛋了。</p>
先是穿越后是狐妖再是菩萨，这一遭接着一遭的，一刻也不消停，合着我十二年义务教育外加四年党课学的都是个笑话呗？</p>
虽说上辈子听着我妈念过，在我爸我哥我弟兄提枪出门之前见他们拜过，自己做了亏心事时也默默祈祷过，在某些特殊时刻特殊场合还有些迷信，但说实话……我心底深处是不相信有神佛的。</p>
撇开战争病痛夭亡好人没好报满溟欢是个智障等等事不说，就单说一点，若是真有神佛，怎么还能让我爸我哥我弟兄平平安安地去，又平平安安地回呢。</p>
不是我不亲不孝啊，但他们又不是出门做慈善去的，对吧。</p>
只是，菩萨摆在眼前，也不由得我不信了。</p>
观渡相貌庄严，赤脚直立，裙裾如云如水般在空中流动，幻化出朵朵眩目的巨莲，缓缓在我周身漂浮围绕。</p>
俗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我凝神静气地打量了他半晌，正准备开口客套两句，再问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好让我死个明白然后赶紧去投胎，一股无形无状的威压就蓦然摄住了我的动作。</p>
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压力像只巨手般按住了我的后脑，迫使我向前深深拜伏下去，狠狠把前额抵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重地闷响。</p>
纯白的地面不似想象中绵软，磕得我的前额一疼，似要碎裂一般。</p>
……这**？</p>
怎么看都不像是常规印象中神佛会做出的举动吧？</p>
我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即刻奋力试图挣开手脚上的桎梏，却发现无论怎么发力都只是徒劳，那股威压仍不动如山地制着我，未尝挪动分毫。</p>
艰难地违抗着那股压力，我近乎咬碎了牙关，才勉强把头抬起来了一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观渡：“你……”</p>
观渡垂眼看我，薄唇紧闭，却有洪钟似的话音传入我耳中：“你命不该绝。”</p>
不知是不是被压制出了幻觉，我竟从他自带混响的平淡话音中听出了几分谴责。</p>
这**？这命是我的，我要死不死还由不得我自己了？</p>
丝毫不留予我开口辩驳的余地，他缓缓道：“你与万悯荒，一个心生魔障，一个心平意静，本该是双魂一体，善恶两端互相牵制，互相制衡，奈何下界出了差池，让你们二人分隔异世——”</p>
“……”</p>
好在制在身上的威压一并压住了愤怒的颤抖，让我得以看起来冷静，我咬牙嘶声道：“闭嘴！”</p>
带着置若罔闻的淡漠，他徐徐把话接了下去：“若非补救及时，他当在此世练就无上心法，逆天而修，祸害苍——”</p>
我愤然怒喊：“你给我闭嘴！！”</p>
四周无风，极怒的话音被辽远的空间拆散，寂寂不见回响，耳边只能听见自己鼻间粗重的抵喘，观渡在静默之中悲悯地俯视着我，朵朵巨莲仍在空中流动浮沉。</p>
“……一体双魂，什么鬼话……补救？”我被迫伏在地上，咬牙一点点地挪动着指尖，几乎将纯白的地面抠出了凹痕，“……你把我扔到这个世界来，让我替他去还债……你把这叫做补救？！”</p>
我终于明白了，我穿越过来是为了什么，封住万悯荒记忆的是什么，一直以来阻住我思维的又是什么……</p>
这伪善的“天意”！</p>
“为祸苍生？这个世界的苍生不该死……”我心神俱焚地瞪视着他，“那我杀的那些人……死在我面前的那些人……难道他们就该死吗？！啊？！”</p>
我在母亲的荫庇下，顶着家族父兄的压力苦苦抗争了二十余年，双手得以不沾血腥，却一朝来了这里，为求自保回回夺人性命——多情又深情的兰桦，励志成为书法大家的戴望，给我开小灶的老沈，送我镜子的小沈，身残志坚的赵钊，会编草叶蝈蝈的碧晴……或善或恶，鲜活过的、存在过的……他们本可以不死，或者说，自私地说——他们的死本可以与我无关！</p>
无暇去思考钻研什么电车难题，都是**！我死死地攥紧了双手，近乎折断了自己的骨头，才从威压之下挣出来了一些，直起身子怒吼：“你说啊！”</p>
——“这是他们的命数。”</p>
话音里不见喜悲，观渡轻飘飘地吐出了命数两个字，就封住了我的思绪，制住了我的动作，将我重新压回了地上。</p>
“……操……”我想口吐秽言，可连嘴巴也被封住了，只能徒劳地怒瞪着他，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似能从眼中淌出血来。</p>
命数？那我的命数呢？那满溟欢呢？他也是我的命数吗？</p>
去**的命数！</p>
面上一副似是笼着雾霭的慈悲相，观渡淡淡道：“这是最恰当的方式。”</p>
恰**——</p>
激流涌动的怒火蓦地一滞，脑子空白了一瞬，我意识到了什么，哑着嗓子问道：“万悯荒……在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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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漠然地看着我，道：“你生在彼世，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可曾想过你的这份心性，是否终会祸及家人？”</p>
“……”</p>
验证了心中猜想，我失了言语，身体也颓然卸了力气，只能跌跪在地上，恍惚地望着他，听着他浑厚深沉的话音句句撞进脑中。</p>
“你心知如此，不是吗？</p>
“你的父母兄长、身边亲朋，今世皆是福泽绵长之人，无论行善作恶都该平安度过此生，却出了你这个变数。</p>
“若非补救及时，他们本会被你的畏首畏尾所拖累，乱了今生的命格。</p>
“世间众生，因果相连，一着不慎，后患无穷。由你来此世平衡他心中的恶念，由他去彼世填补你心中的软弱——</p>
“如我所言，这是最恰当的方式。</p>
观渡低眉敛目，片刻后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炬地看着我：“何须生怨？”</p>
好一句何须生怨。</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