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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笙里面的工作人员也知道规矩，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p>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p>
纪楠笙安静地在男人身边坐下，四周的灯光都已经熄灭，只有大厅放着的钢琴架在一束光的照射下显得高贵而神秘。</p>
她没说话，只是看了身侧的男人一眼。</p>
霍宏逸穿着得体的西装衬衫，领口一板一眼扣着的领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清隽淡漠的五官反倒因为这一细节平添了一丝成熟**，抑或是，迷离沉醉。</p>
不知道什么时候，侧门的方向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p>
她回头，就看到那道身影。</p>
女孩穿着薄款的高领长衫和半身长裙，脚上是一双纤尘不染的帆布鞋，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略微有些厚重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边脸，远远地看过去，却是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额存在。</p>
唯一的奇怪之处，是女孩的手里握着的盲棍。</p>
她竟然，看不见。</p>
纪楠笙看着她摸索着在钢琴旁边坐下，然后白皙好看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黑白琴键上。</p>
都说弹钢琴的人手没有不好看的，这一点她承认。</p>
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霍宏逸每次过来听的钢琴曲的弹奏者，会是个看不见的女孩。</p>
抑或是正因为看不见世俗的污秽不堪，所以弹奏出来的曲子才显得与众不同，甚至于倾注了自己的感情，然后用音符表达出来。</p>
琴声响起的时候，纪楠笙倒是不免为之一振。</p>
她学过钢琴，自然能从音调和动作手势里面判断出来一个人水平的高低，她听过的大部分弹奏的人都是为了追名逐利，但是面前这个弹奏的女孩，跟她听过的很不一样。</p>
你甚至能从那舒缓却又婉转的音色里，听到某种感情的共鸣。</p>
Playinglove。</p>
那一段时间里，纪楠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而那种平静是她所听过的曲子里从来不曾有过的。</p>
身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细心聆听。</p>
鬼使神差地，她凑近了他。</p>
相识以来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机会去细细地，肆无忌惮地打量他。</p>
睫毛垂下，鼻梁高挺，菲薄的唇角带着一贯淡漠的弧度，纪楠笙看着他昏暗光亮下并不怎么明朗的脸部线条，直到女孩的一曲结束，她才猛然收回了视线。</p>
身侧的男人也恰到好处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眸，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酒吧响起，“一直看着我做什么。”</p>
纪楠笙并没有慌神，只是弯腰拿起水杯抿了一口。</p>
“长得好看自然是要多看看。”</p>
“是吗？”男人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原本搭在膝盖上的双手落在了她的膝盖上，“好看的话那你再多看看。”</p>
“……”</p>
纪楠笙倒是不免抿了抿唇，抬眸看着他，“这个女孩我好像觉得有些面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p>
霍宏逸慢条斯理地勾起了唇角，语气很是闲散，“嗯，刚出狱不久的季大小姐。”</p>
话音刚落，纪楠笙握着水杯的手直接顿住了。</p>
“季晴栀？”</p>
有些事就算不想知道也止不住别人的耳朵。</p>
季晴栀当年过失杀人判了四年牢，而季父身为市委书记自然收到了牵连，家里的人脉关系往来统统被上面查了一遍，后来也就没落了。</p>
身侧的男人瞧着她盯着女孩出神，搭在她腿上的手不免紧了紧，“你想不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p>
很奇怪的一句话。</p>
纪楠笙虽然喜欢她指尖下的音符，可是对于别人的生活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p>
哪知身侧的男人却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她瞎了。”</p>
纪楠笙眉心却已经拧了起来。</p>
霍宏逸瞧着她精致却带着些许愁容的眉眼，低沉的嗓音平稳地辩驳不出来别的情绪，“六年前易居远替她顶罪，结果法院判决的时候她自己却供认不讳，一共判了四年，直到三个月前才出来。”</p>
四年？</p>
可是距离法院判决已经过了六年，怎么会玩了两年出来？</p>
猜测有很多，但是纪楠笙却不能轻易地去判断。</p>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p>
霍宏逸突然讳莫如深地抬眸看着钢琴旁的那道身影，薄唇吐出两个字，“越狱。”</p>
纪楠笙的双眸蓦然睁大。</p>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那抹身影离开，看着那一束光打在琴架上浮动在空气中的尘埃，好半晌才微微垂下了眼睑。</p>
“她人的事与我无关，我好像并不能做到感同身受。”</p>
她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眸落在他的脸上，“而且呢，我们是来听曲子的，只要她弹地好，别的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难道不是吗？”</p>
“你觉得她弹的好听？”</p>
纪楠笙微微鼓了鼓腮帮，然后将自己的脸蛋凑到了他的面前，答非所问，“霍公子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p>
男人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蛋，眸色微微暗了暗。</p>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p>
“真话就是，”女孩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嗓音轻地不像话，“我听到了恋爱的味道。”</p>
他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假话呢？”</p>
纪楠笙暗自思索了好几秒，才抖了抖细长的睫毛，“假话就是……我现在有些饿了，所以听起来很一般。”</p>
她不想在这样的氛围下，跟他讨论这么沉重的事情，所以适时地控制了话题。。</p>
毕竟跟上一辈有关。</p>
季家当时和纪家关系匪浅，季晴栀的父亲下台没两年，纪家自然而然就收到了牵连，而至于她跟季晴栀，也仅仅只有几面之缘。</p>
她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去季家，站在门口就听到优雅的钢琴声。</p>
和她差不多身高的小女孩坐在凳子上，穿着粉色的公主裙，黑色的长发扎成马尾辫，小巧的指尖就像是在黑白琴键上跳舞，整个人好像就是为音乐而生。</p>
只不过现在，倒是可惜了那双眼睛。</p>
霍宏逸垂眸听着她近乎娇嗔的语气，倒是极其慢条斯理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好，那我们就去吃饭。”</p>
他抬了抬手，将身侧的女人揽了起来。</p>
纪楠笙被他扣着腰肢出门，在路过休息室的时候，余光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她下意识地驻足，结果就听见了女人低低的压抑不住的哭声。</p>
“易居远，我算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p>
她的呼吸瞬间都凝滞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