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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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 呼啸的北风掠过上空, 如同野兽的呜咽, 听在耳中格外心惊, 几盏壁灯将大殿内照耀得犹如白昼, 天启帝捂着胸口低低咳嗽几声, 蜡黄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愈发难看, 他深深凝眸盯着身边端着药碗的女子。</p>
莫名觉得他今夜的眼神阴森森的，不似往日溢满宠溺和放纵，秋横波心头一跳, 表面上佯装镇定，盈盈一笑：“皇上，怎么了？可是臣妾脸上不干净？”</p>
“爱妃生得美丽, 朕自然想多看几眼, 以免哪天出什么意外就再也没机会看到爱妃了。”天启帝不曾移眸，微微笑道。</p>
秋横波稍微放下心来, 低头吹了吹汤匙里的药汁, 待到确定不再烫人才送到天启帝的嘴边, 莞尔道：“皇上说哪里的话, 臣妾既然入宫侍奉皇上, 必定生死相随。”</p>
当然了, 后半句仅是敷衍，她虽然曾经有过沉溺于天启帝的宠爱，但要她跟着他**她却是万万不愿。</p>
闻言, 天启帝双眼微微眯起, 他一手紧紧握住秋横波拿着汤匙的手，双目定定瞧着她，沉声问道：“爱妃所说可是真的？”</p>
因着近半年来长期缠绵病榻，天启帝整个人瘦了很多，两颊颧骨高高凸起，让他无论作什么表情看上去都有些阴沉，尤其是这种沉下脸色的时刻，更加衬得不近人情的冷肃。秋横波心头暗惊，挤出一丝柔美的笑容：“当……当然。”</p>
天启帝刚想说什么，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p>
慌忙把药碗搁置到一边，秋横波手颤了颤，犹疑着抚上他的背部，小心替他顺气：“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啊！”</p>
天启帝却冷冷拂开了她。</p>
秋横波一愣，看着自己僵在空中的手。</p>
努力平稳住呼吸，天启帝双目如炬，毒蛇一般盯视着秋横波：“爱妃对朕可真是情深义重。”</p>
若说刚才是惊惧的话，这会儿秋横波已经隐隐嗅到一股不安宁的气息，她忙不迭表达着自己的忠心：“皇上这般宠爱臣妾，臣妾自会投桃报李，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生死都陪伴皇上身侧。”</p>
天启帝听完非但没有露出半点感动之色，眼神更加阴郁，他顿了顿，漠然开口：“爱妃，不知今日清晨朕去御书房后，你匆匆去凌安王府所谓何事？”</p>
秋横波心里重重一颤。</p>
早上听闻魏谨言身世的流言后，她便想着去看看他是否安好，便让红绡替她打点好了换了内侍的衣服出宫，谁料去了凌安王府并未如愿见到魏谨言，那边守卫森严，根本不允许外人踏入半步，她只得失望而归。这件事做得极其隐晦，除了贴身宫婢红绡就没有其他人知道。</p>
她低着头还没有开口，就听天启帝继续道：“爱妃时不时对朕的三皇儿关注着也就罢了，隔一段时间就在落日楼与五皇儿见面，这又是为哪般？”</p>
秋横波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往后倒退两步，撞到放着药碗的梨花凳子，“哐当”一声后，白色的瓷碗摔得四分五裂，温热的药汁溅落到她淡紫色的裙摆上，留下道道难看的痕迹。</p>
殿外的侍卫听到动静忙要询问，就见大内总管黄公公一脸凝重地冲他们比了个噤声的动作。</p>
“不可轻举妄动！”</p>
“是。”</p>
不知殿外的事情，秋横波颤颤唤道：“皇上……”同时“扑通”跪了下来。</p>
“爱妃每日都给朕下药，让朕在短短三年内就变成这副行将朽木的样子，可真是了不起。”略显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天启帝面上在笑，眼神却冷得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自你入宫的几年，朕不顾与皇后几十年情谊一直宠信你，爱妃，你为何还要背叛朕？”</p>
“皇、皇上！”</p>
她惶恐不已，用膝盖跪着往后退了退。</p>
不待她要逃开，天启帝的手已经转移到她的脖子上，死死掐住了她：“既然爱妃生死都想陪伴朕，那便先替朕去黄泉路上探探路吧。”</p>
“皇……皇上饶命……啊……”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秋横波双手抓住他的手，不住地挣扎着，想要让他放开。</p>
天启帝就算如今身体再虚弱，他到底是个曾经习武的成年男子，力气岂是她可以比上的，所以很快她就被那窒息感逼得双眼翻白，抓着他的手渐渐松开。</p>
在最后的意识失去前，秋横波眼角的泪珠无声滑落。</p>
这一刻，她终于后悔了。</p>
不该为了所谓的直觉，就听从莫蓝鸢的指使潜伏在宫中，不该长期给天启帝下药，更不该在已经感到疲惫不堪时还眷恋荣华富贵不肯离宫……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无尽的后悔。</p>
然而，她再也没有机会了。</p>
天启帝一直注意着她。</p>
看着那张精心装扮过的美丽脸孔从最初的艳丽，变得煞白如纸，最后扭曲着无力闭上眼睛。</p>
冷冷将已经死去的秋横波扔在一边，天启帝面无表情冲外面喊了一声：“黄公公。”</p>
“奴才在！”</p>
一直待命的黄公公立刻进来，看到地上秋横波的尸体眼神没有半分变化，躬身道：“皇上有何吩咐？”</p>
“让庞统进来。”</p>
“奴才遵旨。”</p>
不同于其他被瓜分到各个朝臣或者将军手中的兵力，禁卫营只听命于大凌朝历代皇帝一人，其统领既兼任皇上的贴身护卫，也守护着整座王城，相当于掌握着整座帝都的命脉。现在的首领庞统就是天启帝自幼选出的，除了他天启帝不会真正相信其他任何一人。</p>
庞统很快就随着黄公公来了，后者在门口就及时止住了脚步，让庞统独自进入大殿。一张刀削般的冷毅脸庞上没什么表情，看都未看死掉的秋横波一眼，庞统沉声道：“奴才参见皇上！”</p>
“立刻将尸体处理掉。”天启帝拍了拍手，拂去那根本没有的灰尘。</p>
当初秋横波入宫，天启帝之所以宠她，除了的确有几分意动，更多的是因为她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处处为他着想，所以不知不觉就获得了他的信任。</p>
他想不到，她竟然一直在背叛他。</p>
半年前查出她有问题后，天启帝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任凭任何药石都无法起色，他知道底下的人一直不安分觊觎那把龙椅，震惊和愤怒之余，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继续装作软弱，不问朝事，眼睁睁看着莫蓝鸢和魏谨言崭露头角……</p>
现在，就是他将那些怨气一一讨回来的时候了。</p>
莫蓝鸢，魏谨言，这两个逆子，几日后他便要送他们一份大礼！</p>
眼中一片彻骨的寒意，天启帝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听得外面的人心里发怵。</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