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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若声瘪嘴，“哥哥，你对她还真好啊！”</p>
“怎么会，”郑宪文啼笑皆非，“我逗她玩呢，等我把她送回去。”</p>
显然送她回去不费什么劲，只需要上一层楼就可以了。郑宪文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孟徵，他摸了摸她的头。</p>
她垂着头走进屋，有点沮丧的样子。</p>
孟徵很了解这个邻家小弟，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把好玩放在第一位的，绝不会这么有爱心地照顾一个死板无趣的小丫头。孟徵怕她被欺负，这段时间他没事就站在阳台上看着她，发现郑宪文对这个小丫头特别好，好得都有些奇怪了。</p>
孟徵沉声问他：“宪文，你在打什么鬼主意？”</p>
十八岁的男孩子身高比起十二岁的来说，那是天差地别，郑宪文觉得无形的压迫笼罩在头顶上，还是笑了笑，“孟徵哥，你想多了。我看小丫头很无聊嘛，陪她玩一会儿，这难道不好吗？”</p>
如果他是真心陪她玩，自然没什么不好。孟徵也挑不出他的错，只说：“宪文，如果你是真心陪她玩，我谢谢你。另外，她有名字，叫孟缇，以后别叫她小丫头了。”</p>
“孟缇吗？”郑宪文很听话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啊。”</p>
孟徵关上门回到屋内，看到她缩在沙发的一角，脸颊有点发红，眼睛不知道看在哪里。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比开始到孟家时有生机多了。</p>
看着傍晚到了，孟徵打电话叫了外卖。他不会做饭，为了不饿死，多半是叫外卖。这段时间孟思明和张余和都忙得要命，中午晚上都没回家。</p>
不过这天显然是例外，外卖刚刚送过来，两人就回家了，于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顿饭。</p>
餐桌上他们自然都谈学校的事，增加专业啊，改变课程等等，孟徵没法插嘴，他向来话少，最多的动作就是吃饭和给旁边的孟缇夹菜。她除了别人给她夹菜，是绝对不会主动伸筷子的。孟家父母不在时，两人都是这么相处。</p>
孟思明很高兴，吃完饭等孟缇习惯性地进了书房后，才跟孟徵说：“小徵，你和妹妹感情这么融洽，真是太好了。”</p>
孟徵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对她好难道要让别人控告我们虐童吗？你们既然收养了她，我就要负起当哥哥的责任来。”</p>
“这就对了。”张余和很满意，“你能接受就好。”</p>
“我接受她，不等于接受你们对她的做法。”</p>
孟思明头疼了一下，话题又绕回去了。</p>
张余和平心静气地看着儿子。前段时间，起初是因为姑姑去世，孟徵又要高考，气氛一直绷得紧紧的。他高考后孟家父母又忙，一家三口一直对对这个敏感话题避而不谈，现在既然三个人都有空，也该好好地谈一谈。</p>
“小徵，你觉得我们利用了小缇，是吗？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们收养她，给她治病，她现在已经在孤儿院了，你难道觉得她在孤儿院会比在我们家的日子过得更舒服？”</p>
电视还开着，但是调小了声音。</p>
孟徵皱着眉头，烦躁地在屋子里走了几圈，“虽然你们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你们是为我。我跟爸爸血型稀少，姑姑和阿缇的病让你们觉得不安。恰好医院有个无人认领的小孩子跟我的血型一样。这是多么小的概率！所以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收养她。”</p>
孟徵喘了几口气，堆积的愤怒如同火山一样喷发，“就算她在孤儿院，好歹是自由的。但在我们家，她就只是物体，是我备用的药而已！”</p>
孟思明点头，“我跟你妈都知道，会对她很好的。”</p>
“那没意义，就算对她再好，那也不过是虚假的温情。对她再好，不过是在有必要的时候，让她更轻松自愿地献血而已！你们都是教授啊，为人师表，怎么能做这种事情！”</p>
张余和低声叹了口气，倒了杯水，“小徵，过来喝口水，不要激动。”看着儿子的脸色好了一些，她才继续说下去，“我们收养她是因为你。你是我跟你爸最宝贝的儿子，我们宁可自己出事也希望你平平安安，这种罪过我们来承受就可以了，你不要想得太多。没错，这件事做得并不光彩，我跟你爸这几个月都没睡好。你从另一个方面想，你这么健康，肯定一辈子都不需要她，对不对？”</p>
书房传来了轻微的响动。</p>
小女孩悄无声息地站在书房门缝里，半个身子在门里，半个身子在门外，没有什么表情。她很瘦，个子也小，面无表情的时候甚至不眨眼睛，像个玩具娃娃一样——虽然难看了点。</p>
没有人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也没有人知道她理解了多少。孟家三口面面相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张余和才有了反应，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勉强笑笑。</p>
“小缇，怎么不看书了？”</p>
她默默无声地退回房间，坐在地上，捡起书，重新翻阅起来。张余和在心里默默地打定了主意，等这两天忙过了，一定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p>
孟家发生的事郑宪文并不知道，不过第二天他再跟她说话时，她已经不理他了。不论郑宪文怎么讨好，她也只说了一句：“我不叫孟缇。”</p>
郑宪文和颜悦色地问：“那你叫什么？”</p>
“我叫赵知予。”</p>
郑宪文赞美，“这名字很好听。”</p>
她没说话，看着地面，那之后她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论郑宪文怎么说，说弹琴给她听，给她带糖果，她的表情始终冰冷。昨天还对他言听计从的那个小女孩不见了。郑宪文没想到自己努力这么久，一夜之后就完全破碎，一时间气得头发都冒烟了。他再也没有耐心接近她了，也不再刻意讨好她。</p>
谢聪和其他孩子也陆续来了，都问他：“怎么了？还是没能让她说话？”</p>
郑宪文长这么大，何尝遭遇到这样的失败。小孩子本来也没什么自制力，他咬牙切齿想了想，新点子就冒了出来。怀柔政策不管用，那就威逼恐吓好了。</p>
他不服输地冷笑，“我今天会让她说话的。”</p>
她又在墙角看蚂蚁，郑宪文笑着说：“附近有个地方有书买，跟我过去吧，我买地图赔给你。”</p>
小女孩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她看来是真的很想要地图，于是站了起来。郑宪文事后想，她那时候虽然生气，恐怕还是信任自己的。</p>
实际上他怎么会带她去买地图，他带着她三拐两拐，就带她走到了一片乱糟糟的工地。这地方原本是学校的筒子楼所在，孟家和郑家半年前还住在这里。现在这里基本拆掉了，学校打算在这个地方再盖一批新的教职工宿舍楼。</p>
这片地方相对而言很大，虽然拆了，但他们这群孩子从小在这里长到十来岁，对这些阴暗的巷道比对自己的家还熟悉。</p>
拆房后到处是断壁残垣，更显得恐怖，工人们都放了假，工地上看不到什么人。明明是七月的炎热天气，阳光明晃晃的，愣是生出一股恐怖的气氛。</p>
小女孩对他们的目的明显地起了怀疑，在被带到两栋破房子之间的小巷道时，更是睁大了眼睛。她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瞪着他，这太让人生气了。</p>
郑宪文抬起下巴，强硬地说：“你说句话，我就带你回去。”</p>
对面的小女孩被八个男生还有一个郑若声围住，到没有显示出那明显的惧意来。她后退了两步。如果说她之前的面无表情只是对新环境无所适从的话，现在的表情已经可以谈得上憎恨和鄙视了。</p>
连素来迟钝的谢聪都觉得不对，“她好像很恨咱们啊，还用那种眼神。”</p>
“恨又怎么样？”郑宪文一挥手，示意所有人都朝她走过去，“瓮中捉鳖而已。”</p>
小女孩的恐惧神色再也藏不住，她一点点地朝后缩，直到退无可退时，忽然停下，恶狠狠地用头朝郑宪文胸口一撞。这一撞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郑宪文捂着小肮倒退几步，围住她的人墙立刻裂开一个口子。她顺着来路跑回去。</p>
几个孩子都是一怔，片刻后才想起去追，她已经跑出去二三十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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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人小，但跑得并不慢，几个男生要追上她也不容易。大家都惊讶地发现，她的记忆力和方位感都好得惊人，居然认得来时的路。</p>
如果让她跑回去告状就麻烦大了，郑宪文想起孟徵那双冷冷的眼睛，打了个哆嗦。他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p>
距她还有几米远的时候，郑宪文蹲在地上捡起了一块小石头砸过去。他那时什么都没想，其实他根本就不认为那块石头能砸到她。</p>
他只是觉得她应该停下来受点教训。实际上那块石头确实没有砸到她，她还是一个劲地往前跑。</p>
砸人是很泄愤的事情，所以有些让人讨厌的明星或者**人物会得到臭鸡蛋和番茄。砸是一种最好的泄愤方式，只不过他们手里拿的是石头。在建筑工地上，石头、废弃的水泥碎屑是最方便的材料，蹲下身就可以抓到。</p>
十来岁的小孩子，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和实践，不知道残酷和冰冷，道德观念尚未形成，社会法则完全不存在，健全的人格尚在培育中，没有对社会对人身的责任感，认识不到生命的价值和人生的意义，也不懂得藏在外表之下的算计，本性暴露无疑。</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