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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p>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十一这才明白，原来七师兄是在数石壁上的黄旗。</p>
大会的规矩，拥有黄旗者方可上台一比。而比武落败的需交出黄旗，先由吏胥挂上石壁，再请南山院记录在册，以为正史。</p>
“这么说，加上这位不动和尚，只剩七个人了啊。”扒着栏杆，十一向下张望。</p>
爱记仇的君山公子，自进园就不曾与人说过话的濯风公子主仆，不时被南山老弹脑门的祁阳公子。</p>
咦，还差两人。</p>
不过这不重要，此次几个大前辈有意退隐，加上武当、少林、丐帮在两年前的江都之战中多有折损，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派出年轻一代的高手。</p>
而年轻一代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都已到齐，换句话说，盟主就在这些人当中。</p>
“七师兄你说谁能赢。”</p>
“不管是谁，只要……”容冶欲言又止，看向远处藏在阴影里的老九。</p>
只要不是那个人就好。</p>
“哇，六师兄！八师兄！”看到出现在县老爷身边的傅咸和荀刀，十一兴奋挥手，“还有九师兄和十师兄！”他眼尖又看到了。</p>
“坐下！”容冶展开扇子，命令道。</p>
“我在这儿，在这儿啦！”半个身子探出小楼。</p>
啪地一声，娃娃脸抱头蹲下，大眼中**两泡泪。“师兄——”</p>
“你给我老实点。”</p>
真是，一个两个，没一个让他省心的。</p>
扇后的表情有些扭曲。“再叫就踢你回去和师父老幺作伴。”</p>
不要啊！</p>
娃娃脸立马垮下。</p>
他可不要和老幺一样，遇到“好事”就被撂下，虽然那是师兄们疼爱的表现。</p>
“再敢给我丢脸试试！拿着小板凳坐到边上去。”</p>
十一刚要依言而坐，就听楼下一声金锣。</p>
“第九十四面旗，荆州岳家，君山公子。”</p>
江湖行走，最怕阴险小人。</p>
地上，不动和尚突然想到这句。</p>
“还能站起来么，不动大师？”</p>
他抬起头，眼前这宜男宜女的美公子，就是号称杏林圣手的岳君山。只可惜此时他手中的针不为救人，而为——</p>
突地，他呕出一滩鲜血。</p>
因为禁刃令，只有在上场时才可选择官家准备好的真刀真剑。在砍断岳君山的长剑后，他以为自己胜了。没想到，岳君山暗发银针，针针凶险，他虽挡住了大部分，却仍然中招。</p>
“真卑鄙。”不动恨恨道。</p>
“卑鄙？是大师你轻敌了。”岳君山不以为耻，反叫官吏升旗。</p>
“慢着，岳君山选过兵器，怎么还能用暗器！”</p>
“岳君山违规！应剥夺资格！”</p>
少林弟子抬头呛声，一时间台下议论一片。正当情势胶着，南山院与朝廷官员讨论之际，就听一声震天大笑。内力稍逊者纷纷喷血，岳君山面色泛白，执针的手隐隐不稳。</p>
自长廊处走来两人，老的那人面色奇丑，眼鼻五官像是挨过重创，歪七扭八地镶在脸上。年轻那人鼻梁高挺，眼间开阔，与那老丑人一样蓄络腮胡，着马步衣，半秃脑勺比少林和尚还要闪亮。</p>
“北狄人。”楼上，容冶收起扇子。</p>
“北狄？北狄人来这儿做什么？”十一满头雾水。</p>
“怕是为了那枚官印。”</p>
不仅容冶，天门龙的其他几人皆是侧目，看向朝廷开出的重奖——正五品直隶兵马印。</p>
先前他们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p>
“中原武林还是这么热闹，何必为一个暗器争个半天，反正他也站不了多久。”歪斜的老目扫过众人，而后停在台上。</p>
见状，岳君山警觉撤步。</p>
“耿儿。”老丑人唤道。</p>
年轻人跃上比武台，落地的刹那只听断石之声，裂缝自他脚下一直延绵到岳君山身前。</p>
“慢着，比武规矩，持黄旗者方能上台，兄台若想切磋还请另选时候。”</p>
岳君山刚要为自己的急智叫好，就见名耿的北狄人取出一块暗红色的旗子。</p>
旗边是本色黄，而旗身则浸满血渍，一看就知原旗主的下场。</p>
“第九十五面旗，北狄，鲜于耿。”</p>
年轻人自报家门，不等岳君山回神，便是一招龙爪夺心。</p>
“亢龙之术！”从鸾忽地站起。</p>
“亢龙之术？”视线自比武台上移开，萧匡看向身侧。</p>
“通晓亢龙之术者乃北狄国师，元宁五年北狄国师鲜于世荣于泰山之颠败在余瞻远手下，被迫履行二十年之内不入山海关之约，掐指算来今年恰为约满之年。”从鸾轻道。</p>
“前代山老亲笔三行，藏于本室北狄门后。”南山院第七室室主回忆道，“‘鲜于世荣容貌尽毁，与余瞻远定下后辈再战之约’。”</p>
容貌尽毁。</p>
从鸾看向台下的老丑人。“到哪儿找第二个余瞻远呢。”</p>
虽不知这第二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岳君山。</p>
乱发混着鲜血盖在脸上，岳君山仰面躺着，眼睁睁看着属于他的那面旗被升上石壁。</p>
可恶，可恶，竟被一个蛮夷。</p>
拼尽最后一份力，他飞出一枚银针。不如他的预期，银针根本扎不进那人的身子，如一片乖巧的落叶，轻轻坠下。</p>
怎麽会……</p>
他惊怖瞪眼。</p>
只见鲜于耿飞起一脚，空中划出一股血泉，岳君山破败飞落，而后被山似的近卫接住。</p>
岳君山又呕出一口血。“卫……”</p>
“不是救你，而是为了中原武林的荣誉。”卫濯风冷目向前，“大山。”</p>
“是。”</p>
放下君山公子，高大山走上比武台。</p>
“放弃吧。”两盏茶后，看着被鲜于耿打倒又站起，又被打倒，却依旧爬起的血性大汉，十一不忍道。</p>
“他这是在为主子争取时间。”</p>
“哎？”十一转头看向容冶。</p>
“只要他多坚持一刻，便可多耗对方一份精力，如此卫濯风的胜算便多加一分。”</p>
是这样么。</p>
十一圆眼微颤，看向台下。</p>
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卫濯风立于斯，静静犹如秋阳。</p>
巨大的身子重重砸地，发出怖人的声响。</p>
结束了吧，所有人都在想。</p>
染血的巨掌动了动，头点地，生生撑起一丝距离，他还要站起。</p>
“够了。”</p>
轻轻的脚步声响在耳边，眼前出现一缕绣菊银纹，那是卫家下任家主才可拥有的徽织。</p>
“退下，大山。”</p>
其音虽冷，可他知道主子的心并不冷。“请您小心。”</p>
剑眉龙睛，卫濯风眈向鲜于耿。“世缨卫家，卫濯风。”</p>
阴影里，卫长风看着台上与人空手相搏的胞弟，死鱼眼中泛出光采来。</p>
“三少为何不用鞭？”洛川问道。</p>
“因为北狄人没用兵器。”他了然于心。</p>
很小的时候，三弟就是如此，凡事讲求公平，即便技不如人也不投机取巧。</p>
这是濯风的骄傲，但也是弱点。</p>
这个北狄人内力雄厚，长于拳脚，若这样下去濯风定不是他的对手。</p>
他忧心看去，果然胞弟已处下风。</p>
一招盘龙聚顶，鲜于耿将卫濯风压得单膝着地。</p>
“为何不用兵器。”看着他腰间的长鞭，鲜于耿问。</p>
“因为。”骤眯眼，卫濯风全力站起，“你不配此鞭。”</p>
一声对掌，比武台折了一脚，尘雾还没落定。就见隐隐两道身影，上天入地斗个彻底。</p>
“出鞭吧，我可不想和扬短避长的人打。”鲜于耿挥出重拳，击得卫濯风后退了一丈方才稳住身形。</p>
白色护手上落点血花，卫濯风取出长鞭，在众人以为将要出手之时，突然将长鞭抛出比武台。</p>
“笨蛋！”场外，卫长风暗骂。</p>
“少主！”</p>
看着恼羞成怒，卷起惊人真气全力扑袭的鲜于耿，高大山放声大叫。</p>
宁断骨，不辱名。</p>
世缨卫家的荣誉，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p>
真气狂泻，身上徽织浮动，犹如天边流云。不惧不避，他反掌便接。</p>
即便难以抑制地后退，也绝不可以放弃，绝不。</p>
卫濯风咬牙挺着，黏腻滴下的血液染红了绣菊银纹。</p>
“守君子之道，也要看清对方是不是小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