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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老爷又在哭了，上个月哭淹了家乡，这回又要哭掉什么？他和娘明明就没有惹天老爷难过啊，为何天老爷不放过他们呢。</p>
娃子乖，等到皇城就好了。</p>
真的么，娘。</p>
自然是真的，因为皇帝老爷是天子啊。</p>
什么是天子？</p>
就是天老爷的儿子，而我们则是天子的子民。</p>
皇帝老爷是天老爷的儿子，他和娘又是皇帝老爷的儿子。呃，虽然辈分乱了点，可总归是亲戚么。夫子说过世上没有不疼孩子的爹娘，一路上娘总将讨来的粮食先给他吃。看来只要到了皇城，他们就有皇帝老爷疼了。</p>
哼哼，到那时，他要去告天老爷一状，让皇帝老爷好好说说他爹去。</p>
如斯想着，就不再饿得难以忍受了。待他与娘满心欢喜地来到直隶，连皇城也没望见，便被城门卫乱棍打出。</p>
娘，娘，为什么不准我们进城？皇帝老爷不要我们了吗？</p>
娘没说话，只抱着他，滴下的泪淡淡的没有咸味。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到盐了，久到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p>
娘，我好饿，好饿好饿。</p>
娃子，张嘴。</p>
熟悉的草腥味弥漫在嘴里。</p>
咽下才有力气，娃子乖，快咽下。</p>
吞，吞，他真的很努力了，可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做出反应。伴着酸酸的胃液，草腥味自鼻孔、嘴角涌泉似的喷出。</p>
娃子，娃子。</p>
娘，你别哭…别哭……</p>
大爷！大爷！</p>
天好像黑了下来，他看不清周围，只感到身子被娘紧紧地抱着，而娘一摇一晃地像在追着什么。他迷糊地听着，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停了下来。</p>
是马车。</p>
大爷，求求你给口吃的吧，求求你了大爷，求求你。</p>
滚开，哪儿来的脏鬼，竟敢挡我家老爷的道儿！</p>
大爷求求你，奴家的孩子只有三岁，只有三岁啊。</p>
马车走了几步，突地再次停下。</p>
你，抬起头来。</p>
大爷求求你，求求你。</p>
长得倒挺标致。</p>
声音轻浮而显老。</p>
徐成，将她带上车。</p>
是，老爷，那这个孩子。</p>
扔了。</p>
不要，不要，大爷我求求你，大爷！</p>
他虽睁不开眼，却也知道有人在拉扯着娘。紧紧地抓住**衣袖，他宁愿饿死也不要离开娘，不要。</p>
小畜生抓得倒紧。</p>
咔嚓一声，手腕像是碎掉了，那么浓烈的疼竟让他恢复了少许视觉。</p>
娃子！娃子！</p>
娘被绳子捆了又捆，而后被扔进一个金光闪闪的马车里。</p>
娘……</p>
他用尽力气伸手，手掌软软地折出一个弧度。</p>
大爷，求求你别抢走我娘。</p>
他虚弱地哀求着。</p>
抢？本官从不抢民。</p>
一枚铜板自车窗抛下，悠然油然地转了几个圈，而后停在他的眼前。</p>
你娘，本官买了。</p>
车声辚辚，远远地传来娘撕心裂肺的哭声。瞳眸充满了恨意，小小的身子艰难地爬着。过了许久，即便拼尽了全力，却依旧没有爬过那枚铜板。</p>
先是一滴一滴，而后是成片的雨。豆大的水珠砸在地上，坑坑洼洼地溅起泥潦。</p>
老天又哭了，娘，你在哪儿。</p>
视线模糊起来，他软软地倒下，艰难聚焦的眼眸看着泥水中的那枚桐板。</p>
娘……</p>
想你娘回来么？</p>
耳边的声音是男是女，他已听不清。只记得一只白皙的手出现在眼帘，而后捡起那枚铜钱。</p>
汝愿已闻，志所必达。</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