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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瞧见她眸中有轻蔑和意气一闪而过。</p>
阿狸不知道皇后跟庾家的恩怨，只记得二周目里庾秀也曾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事实上三周目里她呼声也挺高的。连殿里皇后身边有头脸的宫女出来，都要先对庾夫人和她点头致意，才引领众人入殿觐见。</p>
阿狸深吸了口气，谢清如有些不解的望了她一眼，跟着太傅夫人进殿了。</p>
她阿娘轻轻推了推她的背，阿狸才觉出自己肩上绷得紧，忙放松了。也跟着步入。</p>
皇后依旧是当年的模样，鹅蛋脸，丰腴端庄。四十出头的人了，脸上还没什么皱纹。精神也好，笑语嫣然，随和可亲。</p>
一看就知道幸福美满。</p>
这一次没有拉着姑娘们的手挨个问话。只跟命妇们寒暄完了，才望了女孩子们一圈。最后停留在庾秀脸上，特别含笑道：“这几日庾娘不来，太后念叨呢。”</p>
庾秀不冷不热道：“因病了几日，一直没出门。竟劳太后娘娘记挂了。”</p>
“怎么就病了？好些了没？待会儿让太医给你看看。”</p>
“听了些故事，吓着了。已经好了，不劳娘娘挂心。”</p>
这答得就太冷淡了，庾夫人忙对她施眼色，皇后却依旧笑着，“好了就行。”</p>
偏沈棘子天真烂漫，不懂眼色，竟追问道：“什么故事，竟能把人给吓病了？”</p>
庾秀当然不能告诉她，是她姑母被当今皇帝过河拆桥的故事。只勉强笑道：“我这边还没好利索呢，实在不敢再提了。”</p>
沈棘子忙道：“我不是故意的。”</p>
庾秀心道，你得蠢到什么程度，才能“不是故意”的问那么不合时宜的话。</p>
嘴上却道：“不说我，适才听说你近来读书多有心得？”</p>
皇后便也饶有趣味，“说来听听，都读了些什么书？”</p>
沈棘子也有些才名，然而有谢清如珠玉当前，便声名不显。沈棘子没跟谢清如正面交锋过，一直认定自己不比她差，不过是别人没看到自己的才气罢了。今日有意夸耀，便刻意挑生僻的说，道是：“目下正在读《乐悬》。”</p>
皇后：……早知道她有些不上套，没想到她这么蠢。瞧这卖弄的。</p>
她本来想，沈棘子随便对左传、诗经啦，甚至目下流行的老庄发表点差不多的看法，她都愿意给点吹捧，好缓和气氛，安抚座下小辈们的紧张情绪。但是那个“月玄”，它是个什么东西？新的玄理？还是讲天象的？</p>
只能似是而非的笑道：“这孩子，连读书都与众不同。”</p>
阿狸是从不介意自己的无知的，她跟沈棘子不熟，就悄声问谢清如：“‘月玄’说什么的？你知道吗？”</p>
谢清如还真知道。</p>
也小声回：“何平叔的著作，考据钟磬乐器悬挂法的。”</p>
阿狸：=__=|||……原来这种书真有人读啊。</p>
正感叹，就听皇后问道：“你们两个在悄悄议论些什么？”</p>
和谢清如对视一眼，笑道：“我们在说何平叔呢。”</p>
——阿狸觉得何平叔何晏绝对比什么不知所云的“乐悬”亲民多了。檀郎潘安，璧人卫玠这种才华高标的美男子，在这个时代不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吗？傅粉何郎跟他们正是一类人，八卦性强，应该能救场。</p>
她忽视了一点。潘安、卫玠都是本朝人，偶像效应强，所以闺中知名。而何晏，他死太早了。</p>
知道他的，大都是文艺女青年。比如沈棘子和谢清如。</p>
除了爱卖弄，人还有另一个缺点——总认为自己的常识便也是别人的常识。于是阿狸就亲眼看到在沈棘子之后，她制造了另一波效果类似的冷场。</p>
幸而皇后虽然不文艺，但也是个敢开口就问别人读什么书的，她知道何晏。</p>
也看得出阿狸是想帮她打圆场。</p>
就调笑阿狸道：“暑气未消，想是殿里热了，让你想起这个人来？”</p>
傅粉何郎也是个典故来着——何晏面白，曹丕怀疑她傅了粉，就大夏天的请他吃热汤面，何晏出了一头汗，拿袖子一擦，面色反而更加洁白皎然。</p>
她语调俏皮，阿狸立刻就闹了个大红脸。</p>
她脸原本就生的圆润，这一红就跟苹果似的娇憨水嫩。皇后忍不住就有些喜欢，先前对她的成见立刻就消散得差不多。</p>
她本来就是邀这些姑娘来赏菊花的，便也不在殿里耗着，笑道：“既是屋里热，也不好闷着娇客。宴席设在太液水榭上。咱们就走着过去，顺道赏赏新开的菊花。”</p>
皇帝正跟谢桓议论兖州征兵的事，司马煜在一旁听着。</p>
外间有人来禀事，附耳对皇帝轻声说了些什么，皇帝就点了点头，对司马煜道，“朕有事要与太傅单独商议，你先退下吧。”</p>
司马煜：……什么事非要瞒着他商议啊？</p>
十分郁卒的退下去。</p>
将到门口了，皇帝却又叫住他，望了他片刻，道：“无事就替朕去看看太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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