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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仆皆用一种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议论着，可惜这些声音不高不低，恰恰能让裴十六及裴九一家听得到。</p>
裴周氏面上顿时阵青阵红，只觉得宛如被人扒光了衣服立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般，心头愤恚，狠狠瞪了那仆妇一眼。</p>
可惜这仆妇心头雪亮，她每个月的工钱可并非是从裴周氏手里拿的，因此对她一丝惧意也无，反而偷偷朝她送去一个挑衅的眼神——要是遇上兵荒灾年，浪费粮食就合该被打死！</p>
裴王氏昨日挨了打，要是往日瞧见裴周氏这般出丑，恐怕早已经幸灾乐祸了，只是今日被这些仆妇们议论的狠了，从裴东宁与裴东海俩兄弟的“丰功伟绩”到裴周氏及裴十六今日行事，间或一两句也会提到她们夫妇，终究觉得没脸，好话歹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p>
裴东明长身玉立，站在当地向着那跪着的一干厨娘仆妇团团作揖，道：“还请诸位起来，今日让大家过来，原是家父责备夫人苛待婆母，不曾给晚饭吃，现下水落石出了，倒是委屈了诸位，我这里向大家赔礼了！”</p>
裴十六本来怒极，哪知道这番倒闹了个没脸，耳里又听得一群仆妇议论，饶是他这些年皮厚的事情做过无数次，今日面上也泛起热来，正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暗恨裴东明管束下人无方，竟然由得这些下人这般议论主家，却听得一声啼哭，仆妇们让开道来，却是秋芷搀着书香而来。</p>
书香面上一痕泪，边行边拭，到得那些仆妇们刚站起来的地方，扑通一声跪倒，哀哀泣道：“我原想着，婆婆昨日受了些闲气，便特意吩咐让厨下准备了软烂的粥，哪知道不合婆婆口胃，反砸了碗，又惹的公公生气，都是我的不是……”</p>
不止裴东明傻了眼，便是裴十六夫妇与裴九夫妇俱都傻了眼。</p>
昨日自领教了裴东明媳妇的口才，能对着前来讨债的赌庄打手辩驳一番，已教他们暗悔失了眼，今日见她伏低作小，这般恭顺，着实吃惊。</p>
裴东明见媳妇儿哭的梨花带雨，早心疼的要死，不顾裴十六舒展畅意的神色，便要去强拉她起来。</p>
裴十六重重咳一声，想让这儿子长点眼色，别拉这刁妇起来。心头已经将说辞想了一遍，大意是先斥责一番她的大不敬行为，再让儿子休了她。</p>
哪知道不等他开口，哭的正凶的书香却猛抬起一张泪涕连连的脸来，关切的问道：“公公可是邪风入体了，喉咙不舒服有痰？”</p>
裴十六：“……”</p>
正拉着她的裴东明极力的忍下笑意，面上的神经几乎都扭曲了，连声音都分外怪异：“媳妇儿你快起来吧……爹娘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是娘手滑了，一时不小心摔了碗……”</p>
围观的被裴周氏烫伤的仆妇不干了，明明她都已经准备回去擦药了，哪知道又来了这一出，立时接口道：“老爷浑说，明明当时老太夫人还大骂夫人，然后把粥碗摔了的，还说是要老爷休了夫人呢……”</p>
心里的盘算被人揭开，方才围观的众仆顿时又是一通议论，诸如“老爷夫人厚道仁义……反惹的小人钻了空子”之类，小人是谁，不言而喻。</p>
裴周氏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p>
裴东明僵立在当地，沉声道：“爹娘可是有这打算，要我休了我媳妇儿？”</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