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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才又开口：“你这么怕我，倒也难得。”</p>
雁初手心已沁出了汗，听不出他是不满还是什么，只好规规矩矩地答道：“皇者之威，雁初惶恐。”</p>
对于皇者二字，西聆君没有异议：“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皇者？”</p>
这个问题很敏感，传说中视人命如蝼蚁主宰五灵界的近似于暴君的皇者，应该是多数人对他的印象，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此，这么问定然是有心的。雁初想了想，谨慎地答道：“尊皇一统五灵界，成千秋霸业，开百年盛世，功昭日月，天下人莫不敬仰……”</p>
他不予置评，继续往花盆里撒雪：“这是令你敬仰的，说让你害怕的。”</p>
雁初答得委婉含蓄：“身为皇者，自是无心无情。”</p>
“无心无情。”西聆君跟着念了遍。</p>
这样评价救命恩人，雁初也十分忐忑，垂首不敢作声。</p>
半晌，他“嗯”了声，唤道：“过来吧。”</p>
雁初松了口气，快步走到石台旁，见玉盆中的花苞并无太大变化，她有心缓和气氛，于是问道：“西聆君是想借了因果穿越轮回之门？”</p>
西聆君道：“不是。”</p>
答案无疑令人意外，雁初不好继续这话题，转向旁边那盆断折的残花：“花未结果，折去有何用处？”</p>
“服食花瓣，前事尽忘。”</p>
这么说，折花之人只是想借它忘记前事？雁初惊讶之余也没再多问，永恒之间弟子都不知道的秘密，又怎会轻易让自己问出答案。</p>
眼看着她划破手腕给花喂过血，西聆君道：“此地极寒，于你伤势不利，出去吧。”</p>
雁初答应，跟着他出洞，顺栈道走回弈崖之上。</p>
西聆君并未立即离去，回身看着她道：“当年你身上有一块火焰石，我曾命人替你收起，如今该原物奉还了。”</p>
白衣使者等候在此，闻言双手奉上一块赤色晶石，看样子是早已准备好的。</p>
雁初原本正打算询问此事，见状连忙道谢接过。</p>
赤石依旧灼手，烫得心头跟着一颤，当年越将军好不容易寻到它，让爱女随身佩带，以减轻心疾发作时的痛苦，却隐瞒了她身中冰解术的事实。</p>
等到白衣使者带着她一道消失，紫衣女子坐着轮椅缓缓上了弈崖，低声质问：“你救了她，还将她藏在永恒之间百年？”</p>
“我自有道理。”西聆君亦不多看她，走下弈崖。</p>
御花园中凉亭内，帝妃二人赏花取乐，很快有侍者走来，焰皇起身到亭边听过禀报，示意他退下。</p>
影妃忙问：“她中计了？”</p>
焰皇道：“她没有去沃谷等卢山迟，看来是真的回了永恒之间。”</p>
“不可能，”影妃怀疑，“莫非让她看出破绽了？”</p>
“爱妃妙计，岂会有破绽，”焰皇笑了声道，“是有人泄密与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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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密？”影妃吃惊，“知道此事的人不多。”</p>
“传递消息的手段倒高明，可惜人已自尽了，幕后主使尚且未知，”焰皇随手拥住她的肩，“或许是南王，宫里有他的眼线。”</p>
“南王自然可能，”影妃顿了顿，柔声道，“但臣妾听说萧齐很宠她，连新夫人都给比下去了，美色当前，萧齐未必把持得住，或许……故意网开一面？”</p>
焰皇不置可否：“卢山迟那老家伙冥顽不灵，早就不该留着他。”</p>
影妃想了想道：“萧齐不会答应吧，盯着卢山迟的人太多，当初也是他带头，借他的威望，越军九部才顺利归附萧齐，如今萧齐仍未能完全掌控越军，除非万不得已，应该不会对他下手。”</p>
焰皇“嗯”了声道：“那个雁初来自永恒之间无疑，若她果真不是定王妃，倒可以笼络，放在萧齐身边当个棋子。”</p>
影妃脸色不好了：“她是南王的人，陛下不可轻信。”</p>
“南王能收买她，朕自然也能，”焰皇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朕知道她曾得罪过你，朕与你赔个不是。”</p>
不待影妃开口，他又笑道：“放心，这盘棋还没下完呢，朕也不会轻易就信了她。”</p>
“陛下的意思……”影妃不解。</p>
“她有帮手，朕不会将计就计？”焰皇挑眉，制止她继续追问，“爱妃说得对，美色当前，何止萧齐，连朕也会把持不住。”</p>
瓜果碟子被长袖扫落于地，影妃娇笑，任他推倒在石桌上。</p>
再过几日是宫中一位老太妃的寿辰，焰皇仁孝，朝起按礼亲自过去拜寿，又命皇后大设寿宴，萧齐与琉羽自然要进宫，雁初本欲图个清静，没打算去，无奈前来传令的侍者居然特地提到她，称是皇后懿旨，希望她能进宫献舞祝寿，以全焰皇孝心，碍于永恒之间弟子的身份，话很客气，半是邀请，雁初略作考虑也就答应了。</p>
宴上献舞极成功，老太妃很喜欢，当场赏了几件金珠首饰，很快皇后与几位娘娘那边也有丰厚的赏赐下来。</p>
花间，南王笑道：“焰国第一舞姬又大显身手了。”</p>
雁初道：“殿下过奖。”</p>
南王道：“舞虽好，却不是为本王而献，不看亦无可惜。”</p>
雁初道：“殿下现身此地也不会是为了我，听说五色地乡来使已进京。”见南王神情不改，她方才接着说道：“他们新皇刚登基不久，派使者前来也在情理之中，可知新皇与前皇有所不同。”</p>
“非也，”南王道，“此番遣使者前来，乃是相王授意。”</p>
雁初看着他半晌，忽然低笑道：“听说……这位相王不输殿下呢。”</p>
五色地乡与焰国不相邻，两边素无太多往来，但这丝毫不妨碍消息的传播，那相王是地国先皇第四子，极富才干，屡立战功，地皇碍于祖制才传位长子，好在新皇虽懦弱无为，对这位功高盖主的兄弟却还友爱，这点倒不似焰皇，因此相王权势再大，也低头臣服效忠，至于是真的甘愿还是碍于名声的无奈之举，外人就不知道了。</p>
南王斜眸瞟她。</p>
雁初识趣了闭了嘴，正要告退，忽然花丛外传来说话声，透过枝叶看，说话的两名侍者很面熟，都是平日跟在萧齐身边伺候的。</p>
“卢山老将军派人送信来了，给王上的，还有一封给雁初姑娘，你去叫雁初姑娘出来吧。”</p>
“不必了，先呈与王上过目。”</p>
“可他说老将军亲口吩咐过，务必要交到雁初姑娘手上。”</p>
“你先让他在廊外等着，就说寻不到雁初姑娘，我去报与王上，不得声张。”</p>
两名侍者商量之后，各自匆匆离去，并未察觉这边花木丛中还藏着两个人。</p>
对上南王的视线，雁初皱眉。</p>
南王道：“机会可以再有，错的机会却只有一次。”</p>
雁初点头：“多谢殿下提醒。”</p>
上次故意在桌背刻字引开萧齐的注意，但要说老将军这么快就察觉自己的暗示，实在不太可能，眼前摆明了是个陷阱。别过南王，雁初边走边盘算，打算回席上等萧齐派人来接自己出宫，可巧迎面一名宫娥托着盘子走来，盘中放满了鲜花，皆是连枝折下，精挑细选过的。</p>
见了她，宫娥停下来笑道：“这不是方才献舞的雁初姑娘吗，老太妃的好日子，姑娘也戴朵花儿吧。”</p>
雁初心头微动，含笑道谢，接过那朵红山茶。</p>
花里有字，片片是“真”。</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