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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p>
父皇驾崩，大昭国丧，举国上下无不哀悼。朝中罢朝十日，在信陵的重臣需闭门三日不得往来，而在封地的诸侯贵门纷纷赶往信陵凭吊先帝。</p>
我穿着一袭白色孝服，手中握着父皇小时候为我亲手做的一只木雕小船，跪坐在密密麻麻燃满长明灯的祭台前，看着眼前跳跃的火焰出神。</p>
这几日我心情恍惚，总不敢相信父皇竟然真的去世了。从我小时候开始，他每隔几年冬天就要沉疴发作，这几年益发频繁，病情也越来越重。只是他一向乐观，似乎从不拿自己病症当一回事，让我也不以为他早已病入膏肓。</p>
此际朝中人心惶惶，母后急下三道诏令让董晗与赵耘之赶回信陵。</p>
“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您快到启明殿！出大事了！”哀鹤殿外宫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还把自己绊了一跤险些摔倒。</p>
月罗皱眉，斥道：“放肆！什么大事不好！还不把话说清楚！”</p>
那宫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平日品阶低微，一被月罗训斥吓得脸色一白，赶紧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奴才该死！是，是启明殿中，顾啸顾大将军，官洲渡御守唐政，上柱国方敬梓，还有蔺家公子蔺衍，带着官洲渡的御军逼宫了！要扶立公子珩为大昭新君！”</p>
我手一颤，手中小船落到地上，发出吧嗒一声轻响。我回过神来，连忙捡起小船看了看，还好，并未摔坏。</p>
“你说什么！顾啸，唐政，方敬梓，还有……蔺衍？扶立公子珩？他们，他们这是谋逆！造反！”月罗气得涨红了连，连手都抖了起来。</p>
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皇后和蔺辅国呢？”</p>
那宫人十分怕我，低着头不敢看我：“回禀公主，皇后与辅国都在启明殿。如今顾将军三万兵马围困了永明宫，皇后命人去外面报信的探子都被杀了，只有奴才偷偷从启明殿跑过来回报公主。公主想办法逃命吧！”</p>
逃命？我怎么可能逃命？谋逆逼宫，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成功便是扶帝功臣，失败便是罪无可赦。顾啸，唐政，方敬梓，这三人是朝中重臣，出身也都是信陵的大门阀。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蔺衍……</p>
“蔺辅国也反了吗？”我声音冰冷，看向那宫人。</p>
他瑟缩一下：“没有没有！蔺辅国在启明殿中怒斥反贼。但顾啸的亲军闯入启明殿，杀了皇后的亲卫，连邓统领也被一个江湖游侠打扮的人偷袭，受了重伤。”</p>
“我知道了。摆驾，去延明宫！”我掌心被自己指甲掐得生疼，嘴唇被我自己咬出一丝血腥味。</p>
“不可！公主！”月罗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抱住我腿，“月罗这就想办法找人将您送出宫去！若您去启明殿，他们必要借此机会斩草除根！”</p>
“若要斩草除根，天涯海角也能找到我。你别说了。”不再看月罗，我起身除了哀鹤殿。</p>
启明殿离哀鹤殿不远，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我就到了殿外。</p>
“站住！”殿前站着几排列阵森严的铁甲将士，各个面生，见我带着人直闯启明殿，铁戟交叉，泛着锐利寒光挡在我眼前，“何人擅闯启明殿！报上名来！”</p>
“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这是重龄公主！”月罗闻言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对着那问话的小将怒道。</p>
那小将打量我几眼，又见我穿着孝衣，抿了抿唇：“殿内正商议国事，还请公主回避。”</p>
我推开月罗，上前一步，对那小将道：“本宫是大昭公主，既然殿内正议国事，那本宫为何需要回避？小将军初入宫中，不曾见过本宫，以后小将军，自然就认得我了。”说完，我直直看着他，微微一笑。</p>
那小将看着我眼睛，面上微微一红，避开眼神，轻咳一声，语气比方才缓和许多：“庙堂之争兵不血刃，公主一个柔弱女儿家，还是不要参与了。”</p>
我看着他，顿了顿，笑意渐深，轻轻扶住他手臂：“小将军自然清楚殿内是何境况。我母后身犯险境，我怎能置之不理，即便龙潭虎穴，重龄也不辞而就。还请小将军通融一二，重龄必感激不尽。”</p>
小将看了看我握着他手臂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为难：“这……”</p>
我轻轻咬咬下唇，眼眶中渐渐聚起泪来，低下头泫然欲泣。</p>
“公主……”那小将面露难色，提起手想要为我擦泪，又想到如此于理不合，只得轻轻将手顿在空中。</p>
“虽无命令不准公主进去，但青岚实在难保公主安全。”那小将目光恳切看着我，其中有关心之意，倒不似作伪。</p>
我知道他已有所动摇，轻声道：“小将军的心意重龄明白，只是也希望将军明白重龄一片救母之心。”</p>
那小将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收起手中长戟，对后面将士道：“放人！”</p>
“顾将军，这……”他旁边一个士兵见他松口，面露难色。</p>
那小将皱了皱眉：“放人进去，若主帅问起，就说是我放的。”</p>
“是！”</p>
我给月罗使个眼色，让她扶住我手进去，而其他跟来的宫人责备士兵看管起来。</p>
我进了启明殿，殿中站着大昭的满朝文武，母后与蔺辅国站在正中，背后是姬氏宗族，对面是以公子珩，顾啸和蔺衍为首的一众朝臣，两边气氛剑拔弩张，顾啸两侧的铁衣卫甲剑已出鞘一半，闪着寒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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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孝衣，缓步走入殿中。</p>
母后看见我，眼中露出一丝焦急，她大约是没想到我竟然没走，直接闯入启明殿。</p>
“公主！”蔺辅国转身看见我，向我走来，语气担忧道：“公主不是在哀鹤殿守灵？怎么来了这里？”</p>
我淡淡看了殿内众人一眼，柔声道：“我父皇尸骨未寒，我却听闻启明殿中已是打乱，我怎么还能坐得住呢。”</p>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p>
蔺衍面色无波，淡淡看了我一眼。</p>
“公主来得正好，也免得老臣还要去内宫将公主请出来。既然皇后和公主都在，那不如在此做个见证，老臣手中有先皇遗诏，奉先帝之命，代为传位于公子明夷珩。众人还不跪地听旨！”顾啸上前一步，手中执一卷帛书，微微扬着下巴，眼中带着几分得意。</p>
母后见到顾啸手中帛卷，面色一白，因为那的确是父皇所用帛纸，只有奉他玉玺才可在司物库取出，连内务府也无外备。</p>
蔺辅国仰首朗声道：“陛下仙逝前从未留过遗诏，甚至连立储也未来得及。顾将军，你可知矫诏是满门抄斩的大罪！”</p>
顾啸闻言仰头一笑：“哈哈哈，蔺辅国若不信，大可亲自验证，这遗诏中的笔迹玺印无一不是先帝亲笔所写所提！遗诏中将皇位传于先西宁王明夷葛遗子明夷珩，封伯阳皇后为伯阳太皇后，重龄公主为重龄大公主。蔺辅国最是熟识先帝笔迹，何不来看看？”</p>
蔺辅国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但还是上前让顾啸展开帛卷。只见蔺辅国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带上震惊，额头上缓缓渗出细汗。</p>
“如何？蔺辅国可还质疑顾啸矫诏？这等大罪，我顾某一家一百余口老老少少可担待不起。”顾啸面露得色，显然志在必得。</p>
蔺辅国接过顾啸手中帛书，似是要反复细细察看，顾啸不疑有他，松手将帛书递到蔺辅国手中。蔺辅国忽然一把将诏书撕碎，用力仍在地上，勃然大怒道：“大胆顾啸！这分明是你伪造诏书！逼宫谋反！还敢堂而皇之称这是先皇遗诏！简直恬不知耻！今日我执先帝所赐尚方剑，于启明殿斩杀你这谋逆老儿！”</p>
说时迟那时快，蔺辅国拔出腰间一把嵌宝石的锋利长剑，直直朝顾啸劈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