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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肖凌云那些不明所以的话,仿佛有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慢慢爬上了他的脊背,用嘶哑的声音在他近侧耳语着:</p>
你看,你这个怪物,到底还是逃不掉的。</p>
他本应该永远记得那一切的。</p>
无数画面,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过。他看到了肮脏而阴暗的地牢,一缕光亮透过高高的气窗照了进来。一个又一个孩子脖颈上套着锁链,最大的也不过十余岁,像牲畜一样被囚禁在里面,每一双眼睛都像是无辜而无知的幼鹿。耳畔传来的,是远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仿佛要将人活生生地从内里撕裂。恶人们在一旁哈哈大笑着,仿佛这是什么值得去笑的事情。</p>
渐渐地,周围又归于一片死寂,仿佛那些惨叫声从未出现过一般。接着又有人走了进来,打开监牢,挑选了几个孩子,扯着他们脖子上的锁链,硬生生地将发抖的幼鹿拖至那道门的外面。</p>
他们不会回来了。</p>
在这样阴森可怕的地方,仅剩的温暖也就只有同伴们的体温。相互依偎着,仿佛就还有希望。</p>
“一定要活下去啊。”</p>
稚嫩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p>
如果死了,那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p>
曾有天真烂漫的幼鹿鼓足勇气,坚定地看着他,对他这样说过。</p>
而下一刻,他眼睁睁地瞧见**深深地刺入了幼鹿的胸口。由于动作过于干净利索,甚至没能听到哀鸣与悲泣。</p>
那究竟是怎样一个炼狱呢。</p>
如果把自己当作猎物,终究会有被猎杀的那一天。</p>
顾笙远远地站在一旁,自始至终,仿佛都只是一个旁观者。</p>
在幼鹿群中,只有一个孩子的眼神,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那个孩子的眼睛是灰色的,仿佛周围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或许也是因为他有一双那样的眼睛,才能活到最后。</p>
被捕杀的幼鹿,最终蜕变成了一匹心狠手辣的恶狼。</p>
不是没有人向他求饶,半大的孩子打着哆嗦,恐惧到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p>
求求你……求求你……</p>
你明明和我们是一样的啊?</p>
为什么……你要杀我们。</p>
你也是刽子手。</p>
你也是杀人的恶鬼。</p>
倒在血泊中的幼鹿们死不瞑目,缓缓站起来,用残破不堪、沾满鲜血的手指着他。</p>
为什么你到现在都还活着。</p>
为什么你不**。</p>
“顾某……记起来了。</p>
顾笙抬起头,仿佛他仍身处十几年前的那座无间炼狱之中。</p>
“虽然你那时年纪尚小,但却心狠手辣,致使生灵涂炭。”肖凌云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顾笙的心口:“如今更是危及师门,拖累亲友。”</p>
“我若是你,早就引颈就戮,以谢天下了。”</p>
是啊。</p>
为什么背着这样重的罪责,却还有颜面继续活在这世上。</p>
“毒老子同党罪无可恕,但若你死在这里,无论是包庇你的道方门,还是沈公子的高山流水庄,都不会受到牵连。”</p>
沈般咬着牙站起身来,刚想要出言反驳,但看着顾笙的背影,不知怎的便将要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p>
这是他的心结,必须要自己解决才行。</p>
他相信顾笙。</p>
那“妖邪”也答应过,他们要一起出去的。</p>
“当年……在那魔头的毒窟之中,顾某的确做尽了极恶之事,手下无辜者亡魂不计其数。”顾笙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p>
他不想欺骗自己,杀人的的确是他。在屠刀落下的时候,他从未有过迟疑。那时的他心里若还有一星半点的善,便不会成为那老疯子的帮凶,更不会有机会活到今日。</p>
“但这真的是你死死盯着顾某不放的原因吗?”</p>
听言肖凌云不禁微微挑眉。</p>
“这一路上,你不惜赔上无数武林好汉的性命,也要置顾某于死地。”顾笙接着说道:“若你说自己抱着替天行道的心,顾某是怎么都不信的。”</p>
“千叶卫行事,难道还需要你一个小辈的首肯?”</p>
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就如其他人一样,顾笙的眼瞳有了一瞬间的颤动,但随即也快速回归了平静:“肖前辈行事,却并不像千叶卫的风格。”</p>
“你管得倒是够多。”</p>
“那么肖前辈可愿和晚辈赌一把。”</p>
“你这是欺负老夫善良。”肖凌云摇了摇头:“明知会赢,才进赌盘,可不是君子所为。”</p>
“晚辈原本就难当君子之名。”</p>
无论是顾君子还是毒君子,都并非真正的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