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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和顾笙相识以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坠崖了。</p>
这种事情一旦成了习惯也不太好。</p>
沈般记得在上岸前曾听到货船的伙计闲聊,说这几百年前的风路城曾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三面都是陡峭的石壁,连被海水带来的沙子都不肯在此停留,是传说中有妖魔出没的地方。直到后来有一天,火焰从地底冒出,将孤岛一分为二,一半被妖魔拖入水下。而这道深涧,便是在那场天崩地裂的异象中形成的。</p>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妖魔,此时应该正紧紧地抱着他,与他一起坠入这无间之地。</p>
“……你是不是蠢。”</p>
“咳咳,就算再蠢,也蠢不过你的顾大君子。都生死攸关了还在畏首畏尾,害人害己,真是愚不可及。”</p>
顾笙嘴角溢出些血沫,他自己倒浑然不在意,呸地一口吐了出来。</p>
在他们下落的过程中,并非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但因距离海水太近,山崖上几乎寸草不生,因而与尖锐的岩石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缓冲。是顾笙一直将他护在怀里,替他挡住了每一次下落中的冲击。</p>
不对,不该说是顾笙,而是顾笙体内的妖邪。</p>
七八根肋骨断裂,脊椎骨折损,身上无数挫伤擦伤,还断了一只手。沈般一开始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他一下,只能不断向他体内输送内力,一时之间有些六神无主。这妖邪倒是不慌不忙,心安理得地将沈般的大腿当作枕头,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p>
“这样的伤势放在一般人身上,此刻应该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p>
“没错,所以我可不是什么一般人。”</p>
“你是妖邪。”</p>
“……”</p>
从顾笙的身上接连传来“噼里啪啦”的脆响,仿佛骨骼在自己寻找正确的位置。他们在这里被困不到半个时辰,顾笙胸口的伤口便已经止血。从最开始连呼吸都勉强,到现在他已经能够面不红心不跳地和沈般斗嘴打闹。</p>
如果不是妖邪,还有什么其他解释。</p>
“这样你都不会死。”</p>
“嗯。”</p>
“如果把你的手臂断成两截怎么办。”</p>
“把它接上,三天就能恢复如初。若是断臂没了,一个月后会自己长出来。”</p>
光是想想这个场景,沈般便觉得有些反胃。</p>
“那如果。”沈般顿了顿:“斩断你的头呢。”</p>
“……不知道。”</p>
“不知道?”</p>
“谁会冒险来砍掉自己的脑袋来实验呢。”顾笙撇撇嘴:“要万一丢了性命,那可是不小的损失。”</p>
沈般留意到他用的是“损失”这个词。</p>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怪物。”</p>
“……你本来就是妖邪。”</p>
顾笙:……到底是哪个混账玩意儿教他这么说的。</p>
“即便你知道自己有断肢再生之能,也应该更加珍视自己,下一次不要再这样了。”</p>
沈般幽幽地冒出这句话来,顾笙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地转移视线:“也对,这具身体毕竟也属于你心心念念的顾大君子。要万一有个好歹,你该要多伤心呢。”</p>
听言沈般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反驳顾笙的话。</p>
“你知道现在我们所在何处吗。”</p>
“问这个做什么?”顾笙微微挑眉:“不就是风家后山的悬崖吗。”</p>
“果然,前些日子你也曾经出来过。”</p>
顾笙:“……”</p>
“上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和钟文和打了一架,那时我们还没有决定一起来风路城。若那是你最后一次现身,你又没有顾笙的记忆,就不可能知道我们到了哪里。”</p>
“谁说我们记忆不相通呢。”顾笙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说我是妖邪吗,那说不定顾笙知道的一切,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呢。”</p>
“若你们记忆相通,你我初遇时,你应该会清楚我的身份,不会像失忆了一样。”</p>
顾笙:……</p>
这小东西现在倒是越来越聪明,没有当初那样好糊弄了。</p>
“可如果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似乎也不像。”沈般顿了顿:“我猜顾笙虽然没有你的记忆,但他的部分意识却是被你所知的。”</p>
所以你才会一直对顾笙有那么多的忿恨。</p>
“你倒是长进不小。”顾笙试着直了直手臂,他的手指已经开始逐渐恢复知觉:“可这与你方才的结论岂不是自相矛盾了。”</p>
“嗯。”沈般点了点头:“所以我方才是诈你的。看你的神情,我说对了。”</p>
婚宴上顾笙将他故意支开,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或者说从更早开始,他便开始怀疑了。按照顾笙的说法,那妖邪每一次现身并不会持续太久,大多时间又被顾景云关了起来,对外界的所知应当极为有限。可看他的所作所为,却半点也不见茫然或是懵懂,和沈般自己初下高山流水庄时的状态截然不同。</p>
顾笙:……</p>
“所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沈般问道:“顾笙说他晚上不会来,为何会突然现身,莫小柯又为何没有陪在他身边。”</p>
顾笙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沈般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伸出手在衣袖中翻了翻,然后掏出了一枚物件,递到他眼前来。沈般定睛一看,是一枚杂质斑驳的红色扳指。</p>
“好好收着。”顾笙虽是在对他说话,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像是在闹别扭:“就算不喜欢也收好,别再弄丢了。”</p>
“……嗯。”</p>
在西子城时,妖邪硬是让他带上这枚扳指。但他记得分明,自己已将它收入琴匣之内,方才将琴取出来时还扫到一眼。</p>
“不过是枚在地摊上买的扳指,这世上多的是,你难道要见到一次出来一次。”</p>
“……”顾笙白了他一眼:“我在里面用自己的内力做了标记,这世上独一无二,是不是真货我能分辨不清吗?”</p>
这次换成沈般一愣。</p>
当初他和妖邪大摇大摆地走在街巷之间,半点不曾掩盖行迹,所以扳指的事情被旁人知道并不在意料之外。只不过知道他有将所有东西收到琴匣之中的习惯,并且有机会在这期间拿到他身上钥匙的,就只有一个人。</p>
他猜到潘达骗了自己,却不曾想从初见之时,他便早已算好了今日之事。</p>
“不会再有下次。”</p>
他不会再错信于人了。</p>
那边默了半响,才传来顾笙“哼”的一声。</p>
“你看到扳指,便来宴厅找我,但是没能寻到我的踪影,高山流水庄的人也不在,那你定是以为我被他们活捉了。”沈般继续猜想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p>
“不知道。”顾笙摇了摇头:“我只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便没了意识。”</p>
“所以若你被药倒,顾笙是会醒来的。”</p>
“怎么可能。”顾笙轻蔑一笑:“这世上可没有能药倒我的东西,便是三息蛊,我也不惧。”</p>
“……”</p>
“别一脸不信。”顾笙把手伸到沈般眼前抖了抖:“是你说的,寻常人受这样的伤势,早就该没命了罢。你不是说我是妖邪吗,所以尔等凡人的微末手段,怎么可能对我起效。”</p>
“但你还是晕过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