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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笙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就感到了不对。</p>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入侵了他的鼻腔，不仅让他感到头痛欲裂，隐约还从内心升起一股极度的恐惧感。</p>
是名为“死亡”的味道。</p>
他再熟悉不过了。</p>
“齐……齐长老？”</p>
窗外的烟火升上天空，达到最顶端的时候炸开，变成一朵又一朵红色的大花。火光透过窗纸照入屋内，让顾笙清楚地看见一只干枯无力的手正紧紧攥着顾笙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放开。它的指甲泛着不自然的乌青色，而这只手的主人，正倒在地上，目眦欲裂、口鼻流血。</p>
“……齐长老？齐长老！”</p>
顾笙连忙去探他的口鼻，又去探他的脉，心中一凉。</p>
尸身尚且温热，凶手还没有离开太久。</p>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后腰一不小心撞到了方几，忍不住吃痛闷哼一声。</p>
这是在哪儿？</p>
环顾四周，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间完全陌生的屋子之内，其中陈设是他从未见过的。大门微微敞开着，门板随风摇曳不定。</p>
凶手又在哪儿？</p>
头部再次传来一阵刺痛，顾笙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保持清醒。可也就在这时，他意识到自己的掌心粘着什么东西。</p>
又是一朵烟花升上天空，随着炸雷般的轰鸣声，照亮了他的视野。</p>
他的掌心沾满了鲜血。</p>
死人堆、扭曲的婴儿、互相撕咬的野兽、掉落在地面的头颅。</p>
“扑通。”</p>
从身后传来物品落地的轻响，他回过头，是个风家的下人站在门口，灯笼落在地上。</p>
自下而上的光线，映得他的面孔仿佛夜叉。</p>
“阁下不必惊慌，顾某并非……”</p>
“来……来人啊！毒君子杀人了！”</p>
顾笙还未来得及解释，对方便视他若邪鬼一般，踉跄着后退两步，然后便如风一般地落荒而逃。</p>
“救命啊！顾笙，是顾笙！”</p>
是顾笙不错。</p>
可不是我杀的人啊。</p>
他喃喃自语道。</p>
另外一边，莫小柯在人堆之中挤来挤去，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夹得扁平。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混乱中在他的衣襟上踩了两脚，印了两个硕大无比的鞋印，看上去滑稽又狼狈。</p>
他原本是不想来这晚宴的。</p>
他不过是去冯师兄那边商议些事情，结果回来后，竟发现道方门众弟子七扭八歪地倒了一地。吓得他心跳都快停了，连忙上去查看他们的状况。</p>
一切正常，似是醉酒之状。</p>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师兄弟们又怎会聚众豪饮？若真是贪杯误事，身上又为何不沾一丝酒味？</p>
来不及去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莫小柯便快速环顾四周，找寻那个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p>
顾师兄呢？顾师兄为何不在？</p>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去找风家人讨个说法。可又想到师兄弟们身上并未有恙，他又拿不出证据来，该拿什么去质问？</p>
于是他便先去了住在隔壁小院内的经纶宗，随便拉了几个弟子来，问他们可曾听到什么。</p>
“哪里有什么动静呢？”那女弟子被他这么一扯，颇感莫名其妙。要不是因他相貌俊秀，应该早就不耐烦地将他赶走了：“今夜风二公子宴请宾客，大部分的师兄弟师姐妹们都去了，整晚都安静的很，哪里会有什么响动。”</p>
“你要说毒……啊不，是顾笙公子的话，我倒是见到过。”她身旁的小师妹插言道：“我见他行色匆匆地朝风二公子的宴厅去了，险些撞到锦绣红庄的小师弟呢，叫也叫不住。”</p>
“那是在什么时候？”</p>
“有小半个时辰了罢。”</p>
顾师兄明知道自己需要避嫌，又怎会主动前往那样的场合？</p>
莫不是与沈般有关？</p>
于是他又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不仅不见顾笙的踪影，连沈般都找不到。</p>
风家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对顾笙下手？</p>
正想到这里，他突然注意到了人群间逐渐蔓延的骚乱，心中一凉，拼命地朝那边挤了过去。</p>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p>
“不清楚，好像有人死了，风大小姐已经派人去查看了。”</p>
风大小姐？</p>
这人连风景的婚宴都不曾出席，以至于莫小柯都要忘记了有这一号人物的存在。</p>
“听说是那毒君子又出来大开杀戒了，你我可要一起前去助力？”他听到有人高声问道。</p>
毒君子？</p>
身体比意识先做出了决断，等莫小柯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朝着人群的方向冲了过去。</p>
顾师兄，你可千万不要出事。</p>
同一时间，凉亭中的沈般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朝宴厅的方向看了过去。</p>
“怎么了？”潘达不慌不忙地问道。</p>
“宴厅那里似乎出了什么事情，乐声断了。”</p>
“大抵是有人喝得兴起，醉酒闹事了罢。今日来的都是各派的年轻弟子，一时之间意气用事也是寻常。”</p>
沈般的身体一僵，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后，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p>
“你这是怎么了？”潘达笑着问道。</p>
“你在骗我。”</p>
“嗯？”</p>
“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准备一套过于完备的说辞来解释。”沈般说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p>
潘达暗道，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在沈般脸上看到“不可置信”这样的神情。</p>
“这是哪里的话。”潘达摇了摇头：“我可是来帮你的。至少到现在为止，你我依旧算不上是敌人。”</p>
“……我不会再信你说的话了。”</p>
然后沈般提起轻身，头也不回地朝宴厅的方向赶了过去。</p>
“轻功比原来还要更强了啊。”潘达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你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呢。”</p>
只是已经没什么用了。</p>
“他那么信你，你还是骗了他。“</p>
“你不也是一样。”</p>
潘达回过头，对上了花韵的眼睛。</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