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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一落,屋里就昏暗了。这地方看起来是牧民躲雨的地方,因此一半都在地下,以土筑墙,坚固牢靠,外面披着干草,一点也不显眼。</p>
油灯能支持的时间有限,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陷入黑暗之中。卫燎四下摸索一番,心知生机只在明月关前来迎驾的人身上了,云横既然能在半路伏击,自然也就做好了准备,一收到这里遭遇上了的消息就会对哥舒瑜动手。</p>
至少哥舒瑜已经知道他的狼子野心,总算是有所防备,剩下的不过是看天命罢了。</p>
他呆坐在床头想了半晌这些事,傅希如已经半昏半睡没了神智,伸手一探额头,果然是发起了低烧。卫燎没有办法,脱了外面的衣裳上去抱住他。傅希如身上发冷,他一进来就下意识把他往怀里拖,两人眼下是真正的相依为命,卫燎有多少未竟的雄途大略谋定后动都在灯影之下冰消雪融,只用力抱紧了傅希如不肯松手。</p>
二人呼吸相闻,胸膛相贴,他摸到裹在傅希如身上的布条已经半干,心里好歹放下了一点担忧,至少血是止住了,他身上的金疮药也是好东西,全敷上去总会有些用处的。</p>
眼下这低烧一半是先前夺命之际的精神紧绷,一半是失血过多,伤口导致,卫燎再没有办法了。</p>
他也不敢睡,昏昏沉沉的守着,把进来之前打的河水倒在找到的陶盆里放在床头,撕开衣袖浸湿给傅希如降温,想起来就换一换。</p>
油灯很快就灭了,外面雨声大作,好像永生永世都是黑夜,雨不会停,天也不会亮,这小小一方屋子就把他困在漆黑的天地之间一样。卫燎一手伸进被子里握着傅希如的手,另一只手垂在陶盆里,借一分凉意醒神,间或想自己的心事。</p>
其实眼下他所担忧的事反而前所未有的少,何况和半死不活的傅希如待在一起,怎么也不能沉下心,就算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承明也不过念头略微转一转,就又想到了眼前。</p>
他再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了,唯一令他几欲发狂的正是傅希如。</p>
倘若这个人在此时此刻因这种原因为他而死,卫燎知道自己此生的心魔恐怕就是这件事了。他永远都忘不了这昏天暗地之中的绝望,更无法忘记这个人,再也走不出这个地方了。</p>
他也会跟着死。</p>
那时节傅希如抓住他的手,抱着他的腰的时候是否就预料到了这种危险,是清清楚楚,愿意把命都舍给他的?</p>
其实卫燎早知道傅希如愿意为自己奉献所有,可不是这样血腥直白的方式,也没有这么快,这样迅捷。</p>
他知道自己对傅希如总是优柔寡断,随心所欲,然而他毕竟是皇帝,随心所欲也理所应当,正因如此,哪怕是傅希如早已做好准备,他也不会全顺着傅希如的心意,由他操控。</p>
可死这件事不是他不听命,就能扭转的。</p>
生死是一道天堑,永远无法逾越,更不能挽回。卫燎再没有比现在更清楚他不想让傅希如死的心意了。</p>
无论发生什么,不管他要做什么,让他活着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