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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狂奔,黑夜之中卫燎看不清路途,也顾不得看清,胡乱择定一个方向一味催马。他平常对自己的奴婢和马匹都一样爱惜,轻易不肯责罚,何况是拿刀扎在马身上令它吃痛,不过眼下也顾不上了。</p>
正因为天色太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因此傅希如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艰难的呼吸声就格外清楚。卫燎来不及问清楚他的伤势,可是想也知道穿胸而过必然万分凶险,被护在怀里的他都被余势伤及,何况是用后背来替他抵挡这一击的傅希如?</p>
卫燎原以为自己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可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天,傅希如为了他如此轻易就受了重伤,同一把长刀被一个人掷出,把傅希如的血都喷洒在他身上。</p>
他求这个人的一心一意这么多年,到最后得来的却这样容易,叫他恍恍惚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对谁祷告,才能挽回。好像神魂被劈成两半,一半在哭在号叫,来个人吧,无论是谁,天地神佛,既然他是皇帝,气运所钟,就该永远得偿所愿,让傅希如活着,千万别死,绝不要死。另一半却异常清醒,想起死亡也毫不畏惧,只有一个要求:死就这样死吧,被紧紧拥抱,被以命相护,血流在一处,到最后也不是孤身一人。</p>
唯有生死才能跨越地位的隔阂,也唯有鲜血才能装点至高无上的銮座。</p>
眼前朦胧,是一线天空即将亮起来的青光,马疲惫不堪,脚步慢慢停下来,四野无人,卫燎环顾一番,什么都看不见,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p>
白露萋萋,草尖上凝结着清霜,低缓山峦如同美人毫无遮掩的腰背,极目望去好像天地苍茫,叫人去哪儿都可以,又确实无处可去。</p>
傅希如的手仍然紧紧横在他腰上,却已经僵**。卫燎连开口都没有力气,唯恐得不到回应,润了几次唇,艰涩的呼唤他:“ ……琴荪?”</p>
傅希如低哑的应了一声,片刻后积攒了足够的力气,简短的解释一句:“刀……已经拔出去了……我还能支持片刻,这里是……”</p>
他终究失血太多,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扶着卫燎抬起头看过一遍,辨认了片刻,指了个方向:“再往前走,有一条河,沿河找到一座低矮的土屋,先进去避一避,要起风暴了。”</p>
来的时候有人和卫燎说过,草原上的暴雨非比寻常,说下就下,谁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停,何况现今是秋季,甚至可能是冰雨。且不说傅希如身上有伤,即便就是健全的人,也禁不住凄风冷雨。</p>
卫燎一言不发,咬着牙驱马往前走。</p>
傅希如还在他耳边交代后面的事,说话声音很轻,语速却不慢,就好像是怕来不及一样:“暴雨一下,我们的痕迹就找寻不到了,云横那一边有哥舒瑜和杜预,定然不能搜寻太久,等到雨停之后,只要支持几日,就……就自然有人前来救驾……”</p>
他说得太像交代遗言,卫燎更觉得惶然无助,开口打断他:“你不要睡。”</p>
傅希如居然还有笑的力气,笑过才答应他:“好。”</p>
卫燎也没法再拖着他,只好停下,从身上搜出金疮药,在前胸后背上的伤口都洒了许多,撕开袍子给他紧紧裹上伤口,这才把他横着往马上一放,自己牵着马往前走。</p>
那条河应该是不远了,卫燎听得到水声。他略微定一定心,也不问傅希如到底怎么认识这个地方,又怎么知道河边上的屋子,为了给他提神,引着他说话:“你说了不睡,就说说话吧。还记得那一年我随父皇上骊山行宫去,你跟县主随行,去温泉玩的事吗?”</p>
他们二人少年相识,能说的往事太多了,随便提起一件,都好像历历在目,昨日重现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