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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雨中誓言</p>
长大一些后，秦轩文才知道，柏小少爷书房里的那些战舰坦克的确不是玩具。</p>
它们都是由大师制作的、连细节处都精准无误的等比例模型。</p>
原来在“风柏”上一任领袖柏雪遇害之前，柏小少爷有一个远大的梦想——走进光明的世界里，将来成为战舰工程师。</p>
父亲的突然离世将一切都改变了，柏小少爷把收集来的模型、图纸、影像资料统统收了起来，不再缠着柏云寒讨要新的模型，而是换上了作训服，小小年纪就跟随“风柏”的雇佣兵们一同训练。</p>
秦轩文听说，以前的柏小少爷很可爱，很开朗，见人便笑，喜欢看科学技术方面的书籍，看不懂就礼貌地向家庭教师请教，若是从柏云寒处得到了心爱的模型，那简直能兴奋得几天几夜不睡觉，逢人就讲解这战舰（或战机、坦克）的性能、历史战绩，不像现在，总是一个人待着，冷冷清清的，也不爱说话了。</p>
秦轩文想象不出柏小少爷的“可爱”，因为在他眼里，现在的柏小少爷就很可爱了——冷冷清清也是可爱的，更可爱的话，那得可爱到什么程度？</p>
他承诺给柏小少爷当仆人，但柏小少爷的膳食有专人负责，衣服也有专人洗涤熨烫，“宫殿”有专人打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晚去书房，为柏小少爷端一杯热牛奶。</p>
柏小少爷看书，他就乖乖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柏小少爷。柏小少爷找来几本适合七、八岁小孩看的书，他最初不爱看，后来看进去了，倒也看得津津有味。</p>
并非被书里的内容所吸引，单是因为书是柏小少爷让看的。</p>
他没上过学，柏小少爷从自己庞大的家庭教师团队里分出一人，教他最基础的知识。</p>
为了不让柏小少爷失望，他学得很认真，还时常讨好家庭教师，盼着人家在柏小少爷面前夸他几句。</p>
时间一长，他懵懵懂懂地觉得，柏小少爷好厉害——既要学文化课，还要训练，有时还会跟随柏云寒，去开什么会。</p>
“小柏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和您一起参加训练呢？”他趴在桌边，睁着一双大眼睛问。</p>
“你还小。”柏小少爷揉了揉他刚洗过的、吹得蓬松的头发，“你才八岁。”</p>
“可是……”</p>
“嗯？”</p>
他摇了摇头，及时打住。</p>
原本他想说“可是我听大家说，您不到七岁就参加训练了”。话已到嘴边，却想起这都是因为柏雪亡故，柏小少爷才不得不被迫成长。</p>
他有些难过，机灵地改口道：“可是我想跟着您，我给您当‘枪童’好不好？”</p>
柏小少爷显然没听懂：“什么？”</p>
“枪，童。”他拿过纸笔，一笔一划写下来，解释道：“古代有书童，就是陪主人读书的仆人，还有剑童，是陪主人练剑的仆人。您下次去靶场练射击时，我给您背枪，陪您训练，我不就是‘枪童’吗？”</p>
柏小少爷愣了一秒，笑了起来。</p>
“好不好呢？”他说：“小柏哥哥，虽然我现在身体不够强壮，但我会长大的。等我长大了，我也要练枪，我可以保护您！您现在先带我去长长见识吧！”</p>
书房暖黄色的光落在柏小少爷眼底，格外温柔，柏小少爷又笑，“好。”</p>
从这以后，他就成了靶场的常客，小小的身子，背着比自己身子短不了多少的各式**，走路走得跌跌撞撞的，分外滑稽。</p>
**的后坐力对小孩子来说不小，柏小少爷顶多让他玩玩**。他很听话，规规矩矩地摆弄**，要不然就是去给柏小少爷捡弹壳。</p>
九岁时，柏小少爷头一次在他的**里装了子弹，手把手教他瞄准、扣压。</p>
“砰——”</p>
即便是**，他还是惊讶于那一道将他往后推的力，手条件反射地一松，后背撞到了柏小少爷手臂上。</p>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小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p>
柏小少爷穿上作训服时比在“宫殿”里严肃许多，脸上没有笑意，可目光却是温和的，“没事，把枪拿好。不管什么时候，枪都不能丢。记住了吗？”</p>
他挺胸抬头，用尚且稚嫩的声音答道：“记住了！”</p>
安稳的日子过了四年，他陪在柏小少爷身边，从六岁长到十岁。而柏小少爷也长大了，十六岁的少年，身高如抽条一般拔高，肌肉骨骼却没来得及跟上，整个人显得极为瘦削单薄。</p>
“小柏哥哥，您好痩啊。”他很担心，总觉得是柏小少爷挑食。</p>
不知是不是因为进入了青春期，柏小少爷比以前更加冷清沉默，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时常跟随柏云寒处理各种事务。</p>
到底是什么事务，才十岁的他自然是不知道的。</p>
他只知道柏小少爷很累很忙，而自己还是个小孩，帮不了柏小少爷。</p>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阴云已经笼罩着“风柏”，笼罩着柏家，过不了多久，十年前的悲剧将会再度上演。</p>
那是春光灿烂的一天，庄园里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蜂蝶飞舞。他躺在吊床上午睡，梦到多日不见的柏小少爷回来了，说要带他去游泳。</p>
傍晚，他从梦中惊醒，敏锐地察觉到，周遭好像有些古怪。</p>
柏小少爷的宅子在整个庄园中最宁静的角落，与别的宅院隔着不短的距离，他跳下吊床，趿着拖鞋，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忽然看到管家迎面跑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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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叔！”他连忙喊道。</p>
管家脸色惨白，眼中尽是恐惧，嘴唇不停颤抖，喃喃道：“出事了……出事了……要变天了！”</p>
他不明所以，“曾叔，出什么事了？小少爷呢？”</p>
管家已经冷汗淋漓，怔怔摇头，一把将他推倒在地。</p>
他很快站起来，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快速往外跑去。</p>
这座庄园他已经很熟悉了，知道庄园主人柏云寒的主宅在哪里。</p>
“出事了”是什么意思？“风柏”和别的雇佣兵团打起来了吗？</p>
“变天了”又是什么意思？想不通……</p>
管家那么慌张，难道是小柏哥哥出事了？</p>
他心脏倏地被抓紧，汗水登时涌了出来，呼哧呼哧地向前跑，满心都是他多日未见的小柏哥哥。</p>
可是，当主宅近在眼前时，他被几名面容严肃的雇佣兵拦了下来。</p>
他见过他们，虽然叫不出名字，却知道他们都是柏云寒最亲近的手下。</p>
“叔叔！”他不安地问：“小柏……小少爷呢？我来找小少爷，他出什么事了吗？”</p>
雇佣兵们横眉紧蹙，神情异常凌厉，眼中却是止不住的悲戚与愤怒。其中一人按着他的肩膀，哑声道：“小少爷没事。”</p>
这天半夜，他才在惴惴难安中得知，出事的是柏云寒。</p>
十年前，“风柏”雇佣兵团如日中天，首领柏雪与一众精英却突然惨死在“脑髓”雇佣兵团设计的连环爆炸中，整个兵团几乎被铲平、被取而代之。</p>
当时，只有十七岁的柏云寒靠一己之力重组旧部，力挽狂澜，发毒誓要让“脑髓”血债血偿。</p>
如今十年过去了，“脑髓”早已覆灭，而“风柏”重回巅峰，依旧是世界最强的雇佣兵团之一。</p>
谁也没想到，精明狠辣到极致的柏云寒，居然被亲信尹舟明所害，被一枚子弹打穿了心脏。</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