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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丝善心</p>
秦轩文站在角落里，脸贴着墙，将雪白热乎的衣服裹得紧紧的，舍不得脱下来。</p>
这里是那位“柏小少爷”的宅子，宽敞明亮，像宫殿一般。</p>
屋里很暖和，他已经出了汗，却还是不愿意脱掉衣裳。</p>
这件白衣里外都是柔软密实的毛，贴在身上就再也感觉不到寒冷。</p>
不久前，他匍匐在雪地里，腿都冻僵了，柏小少爷转身欲走，他连滚带爬赶上去，急切地抓住柏小少爷的裤脚，匆忙之下，刚披上的白衣都滑掉了。</p>
柏小少爷审视着他，视线冷冷的，“你安全了，可以走了。”</p>
他用力摇头，嗓子沙哑，声音很细，“小少爷，我没有家。”</p>
我的父母、“叔叔”，所有我认识的人，全都死了。</p>
柏小少爷似乎并不动容，却也没有立即离开。</p>
须臾，风将碎雪扬起，他一张小脸煞白，牙齿打颤，“小，小少爷，求求您……”</p>
柏小少爷突然弯腰，将白衣捡了起来，抖掉雪渣，重新披在他肩头，然后拉住他的手臂，温声说：“站起来。”</p>
他看了看被捉住的手臂，眼睛一点一点变得明亮。</p>
曾经有很多人拉过他的手臂，或粗鲁，或残暴，他总是被拉得很痛，被拉过的地方满是红痕。</p>
没有一个人的手像柏小少爷的手一样温暖，没有一个人的力道像柏小少爷的力道一样温柔。</p>
他两腿战战，实在是撑不起身体。</p>
“站不起来吗？”柏小少爷微蹙起眉。</p>
“能站起来的！”他害怕了，担心被丢下，连忙用尽全力，小手握成拳头，不停捶打膝盖，想将麻意全都打掉，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小少爷，我能站起来，请您再等等我！”</p>
穿军服的男人在后面道：“小少爷，如果柏先生知道……”</p>
“知道便知道。”柏小少爷刮去一眼，声音带着一丝讥讽，“一个六岁的小孩儿，你们也下得去手？”</p>
男人不说话了。</p>
他勉强站起，努力冲柏小少爷扯出一个笑。</p>
柏小少爷的眉心却皱得更紧。</p>
他忐忑难安，知道自己一定是笑得太丑了。</p>
可他不得不笑。</p>
过去的生活教给了他不少求生“技能”，微笑就是其中之一。</p>
人们都喜欢笑着的孩子，他不奢望被喜欢，但笑怎么也比哭好，说不定柏小少爷一心软，就给他一个家。</p>
柏小少爷却说；“别笑了，把嘴闭上。”</p>
他心里一紧，动也不敢动。</p>
风更大了，柏小少爷走近一步，竟是将他抱了起来。</p>
脏兮兮的小脚悬在空中，他瞠目结舌，“小，小少爷？”</p>
“小少爷！”男人也在喊。</p>
柏小少爷却谁都没理，冷着脸，将他抱进了“宫殿”里。</p>
他不知所措，站在地上一步也没有挪。</p>
柏小少爷扫了他一眼，露出很淡的笑，让人送来热牛奶与小饼干——后来他才知道，那种小小的，香香的饼干，叫做软曲奇。</p>
“没地方去就暂时留下。”柏小少爷说：“这些都是你的，想吃自己拿。”</p>
他怔怔地点头。</p>
不久，“宫殿”里来了一位冷肃而威严的男人。男人一双冰海般的眼睛凝视着他，他浑身一颤，小饼干从手中掉落。</p>
“大哥。”柏小少爷说。</p>
他猛然明白，男人正是柏云寒——那个灭掉“脑髓”雇佣兵团的“恶魔”。</p>
母亲给他灌输了六年仇恨，可是当他真正看到柏云寒，却并未感觉到什么恨意，只是近乎本能地害怕。</p>
柏云寒于他，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p>
“云孤。”柏云寒视线一转，眼中分明多了几分笑意与温柔，“你怎么把那个小孩儿带回来了？”</p>
他从高高的椅子上下来，悄悄退后两步。</p>
“你先去那个房间。”柏小少爷转过身，下巴向他身后的一处抬了抬。</p>
他很听话，立即跑了进去，老实地贴墙站着——以前他犯了错，母亲就让他“面壁”，他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做错了事，但这样站着，总归不会讨人厌。</p>
外面的动静传进来，他听得一清二楚。</p>
“他的父亲是‘脑髓’的人。”柏云寒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可怕，很年轻，语气和缓，拉家常一般。</p>
“大哥，他才六岁。”柏小少爷说：“父亲遇害时，他也许还没有出生。”</p>
他紧张地绷直了腰背。</p>
“我说过，‘脑髓’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下来。”柏云寒道。</p>
“一个六岁的小孩，不值得您这样。”柏小少爷说。</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