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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老夫子让邱临风办的事情，正是让邱临风去到颜茂行的落脚处，给其送一些吃的和用的东西。</p>
邱临风是不愿意去的，他本就是无意中卷入这件事，却直接导致了颜茂行被赶出董府。邱临风揣测，在颜茂行的心里，自己或许就如同一个扫把星。</p>
不知是因为这条通往颜茂行落脚处的窄巷过于阴暗潮湿，还是因为被老夫子突如其来的指派而乱了心神，邱临风胸中憋闷不已，仿佛是他偷走了颜茂行的什么东西，这让他浑身不自在。</p>
听董老夫子说，颜茂行就住在巷子的尽头。邱临风越往前走就越抗拒，整条晦暗的巷子连同他心中不知名的窒息感一并迫得他喘不过气，直到他站在了颜茂行落脚的那座小院前。</p>
整条巷子的潮气混合着从颜茂行院子里散发出来的粪腥气，无一不在放大邱临风心中想要逃离的声音。邱临风迟迟不敢去敲响几步之外虚掩着的门，他也不知此时这样的自己究竟算不算是心中有愧。</p>
邱临风还是决定先离去，只因他实在不知此时此刻到底该如何面对颜茂行。他快速地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了门前，后又迅速转身离开，还没走出多远，却听见背后有人推开了门。</p>
“邱公子？”</p>
邱临风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浑身僵在了原地，他试着扬起一个礼貌性的笑容，转身道：“你认得我？”</p>
只见颜茂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努力维持着起码的礼貌道：“你到老师家中的那天，我是见过你的……只是当时的天色有些晚了，你或许没有留意到我……”</p>
邱临风不禁努力回想着自己第一天到董老夫子家中的情形，可他此时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反而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被抓了现行的贼。</p>
“这些东西是老师让我送来的……”</p>
颜茂行侧了侧身子，道：“你要进来坐会儿吗？”</p>
邱临风还未来得及拒绝，便听颜茂行冷冷笑道：“你并不想进来坐，对吧？甚至不想与我多说一句话，如果方才我没有叫住你，或许此时你已狂奔到明亮又热闹的大街上了，我说的没错吧？”</p>
邱临风愣住了，他脸上的笑意越发尴尬难看，但他心中无法否认，颜茂行的话虽然刺耳，却也没说错。</p>
“我是想……”</p>
颜茂行讥讽道：“怎么，难道你真想进来坐坐？这院子原是用作养马喂驴的，地上墙上溅染的都是马匹的粪尿，对于像你们这样的人来说，这院子或许还没你们自家的茅厕干净吧？”</p>
“我不是这个意思……”</p>
“你还是快走吧，我这里没有镜子拿来给你，若是有，你就能看到你此刻脸上的表情，与那盛哲霖盛公子看见我是一个模样。”</p>
颜茂行转身便关上了院门。</p>
邱临风原本是想尽快离去，但此时他已见到了颜茂行，且听其方才所言，似乎对盛哲霖是有误解的，邱临风虽拼命克制着替好友辩解的冲动，但也更想趁此机会将事情问个清楚。也许他今后都不会再见到颜茂行，但他并不喜欢自己在颜茂行面前的这种紧迫感，自己分明是没有做错任何事的。</p>
邱临风忽然上前，叩了叩那扇即便是合起来却仍留有一条明显缝隙的木门。</p>
“颜公子？”</p>
颜茂行隔着门不耐烦道：“你还想说什么。”</p>
“我住在老师家也有些日子了，总听府中的人说起你，说你……”</p>
颜茂行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p>
“阿霖他并不是那样的人，也许你们之间有误会，那幅画……”</p>
那扇木门陡然开了，生生吓了邱临风一跳，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只见颜茂行怒瞪双目道：“他是怎样的人你说了不算，到底有没有误会你也说了不算！”</p>
邱临风愤愤道：“我并非当事之人，的确是说了不算的，但此事终究因你动贪念而起，你也是个读书人，难道你就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吗，如今还这样理直气壮，实在有辱斯文！”</p>
“我有辱斯文？难道他盛哲霖就真的纯然无辜？不过徒有其表罢了！你也是个以貌取人之辈，我与你这样的人无话可说！”</p>
邱临风怒道：“你敢说你没有从老师家偷走那幅画？若你敢作敢当，又怎么会落得今日之地？粪尿之味尚不会如此遮掩自己，而你怕是还不及此吧！”</p>
“你！你滚出去！你跟盛哲霖一个样子，通通都是高高在上，你们哪里知道穷是什么滋味，你们何时又曾为钱辗转难眠！就算我偷了老师的画又如何，至少我还有良心想去赎回来！可他盛哲霖盛公子呢，仗着财大气粗不声不响地把画买走了不说，我跪在地上恳求他，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说什么都不肯将画卖还给我！还一次次威胁我，非要我在众人面前出丑他才满意！我家虽穷，但也不能任他盛哲霖随意糟践！”</p>
邱临风的脸顿时白了，不知为何，他的心一下便慌了，就算是刚刚他面对颜茂行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慌张。他原本义愤填膺，想要替盛哲霖争辩，此时听了颜茂行这番话后，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p>
颜茂行将邱临风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双手抱臂倚在门前，得意道：“怎么，方才骂我时你可不曾犹豫分毫，此时轮到了盛哲霖，你这样一个大才子反而词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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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茂行见邱临风哑口无言，又道：“你不说我来说，你与盛哲霖，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p>
邱临风怒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与阿霖相处不在短时，他的为人并不是你说的那样！”</p>
颜茂行狠狠道：“到底是不是我的一面之词，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你敢去问吗！呵，盛哲霖对你这样的公子哥自然与对我这样的穷书生是不一样的，说句你不爱听的，我先前与你一样，也是住在老师家中的，与你不同的是，我还做着脏话累活，但我不曾有过一句怨言，可就因为我家中贫苦，就连老师默许的旁听也要去看他盛哲霖的脸色，而你去听学却是天经地义，这又是什么道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