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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浴卝室里整了整衣领，伊东鸭太郎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面部上五官严谨，没什么起落的表情。</p>
他自己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很孤僻，可是一旦笑起来，也不是做不出来那种和蔼可亲的样子。然而，他大多时间都是不笑的。他笑得最多的年纪，已经过去了。</p>
扣好袖口的纽扣，他戴上眼镜，瞧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刚好七点半整。他走出去，开门关门，转身要离开了，脚步却还是下意识的顿一顿。在警卝局公寓的门前站了一会儿，眼睛扫一眼对门。</p>
对面的公寓，空了好一阵子了，土方十四郎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住过。</p>
伊东鸭太郎收回视线，抬脚往楼下走。黑发男人对于自己往后的打算，他不作多问，因为识趣，但这不代卝表他不想知道。可是兜兜转转，他至始至终找不到过问的立场。</p>
以一个旧相识的朋友的身份去问，稍显得淡薄，问得过多，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分量还不够多。以别的身份呢？别的？别的......也已经错过那个时机了。</p>
对于土方十四郎这个人，不是只有坂田银时一个人惊动了，在他来说，也已经是入木三分。</p>
走出公寓楼的大门，阳光满当当落下来，所有东西都镀了金，灿灿的。在这样阴冷的冬季，不常有如此晴明的天气，非常难得，因此容易叫人记住。</p>
但凡是视觉上的冲击，都不容易叫人忘记。</p>
伊东鸭太郎第一次见到土方十四郎的时候，一眼就被冲击了。</p>
对方给他的第一个感觉是，瘦，非常的瘦。穿着齐整干净的衣服，可是身卝体却是难卝民的。因为太瘦，颧骨高高的，脸颊没有多少肉，往里陷进去，突出了那双大的蓝的眼睛。而整一个五官，也因此显得特别的刻薄凌厉，尽管那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p>
黑发男孩被领进来的时候，孤儿院里的孩子正在操场上玩游戏。然后，所有人都停下了，孤儿院的阿姨领了个怪胎。所有孩子当时的脑子里，都是这么想的。</p>
因为确实生得算不上可爱，反倒瘦得那样可怕病态。大家都一致排外，所以当黑发男孩出现的那一刻起，就被决定了不受欢迎。</p>
那会儿，孤儿院里的床位很紧缺，院里资金有限，院长又为了省点钱，年纪小的孩子都挤在一张床卝上睡。</p>
土方十四郎因为消瘦得异常，嶙峋的模样，即便往床卝上一躺也绝对不占多少地方。可是谁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睡。</p>
伊东鸭太郎那时候是被遣卝送回孤儿院的，寄人篱下的感受一早他就明白了。原先在孤儿院里就因为是个“过分懂事”的好孩子而被其他的伙伴排挤，现在的尴尬处境叫他不得不作出诸多退让。于是土方十四郎成了和他睡同一张床的伙伴。</p>
一开始他是抵触的，黑发男孩有很多地方都叫他感到毛卝骨卝悚卝然。比如睡觉的时候，睡着睡着手脚会有一阵短暂的抽卝搐，或是突然瞪大眼睛。</p>
也十分的浅眠，他稍有一点动弹，对方就绷直身卝体，眼睁睁的望着你。吃饭的时候也是，厌食，有时装模作样的吃进去，一转身就躲到角落里，用手指把吃进去的东西都抠吐出来。</p>
然而更多的时候，不说话，发呆，发一整天。</p>
他有一次，仅有的一次，看见对方在笑。嘴角堆高，但是特别艰难，好像脸皮冻在那，是木僵的。嘴角咧开咧高，露卝出一小排上齿，没一会儿嘴角就维持不住又掉下去，眼睛里没有光。可黑发男孩反反复复的在那笑，背着人，偷偷的，嘴里同时的自言自语。</p>
他躲在一旁，胆颤心惊的听男孩自己跟自己说。</p>
“我叫土方十四郎，你叫什么？”</p>
“我还没有名字，我也想叫十四，我是十四，我叫十四。”</p>
“你好，十四。”</p>
“你好，十四。”</p>
男孩像诸如此类的不正常的地方，细数起来，还有很多，每一样，都让他下意识的觉得可怕。</p>
他当时也还是个孩子，就算比别人世故些，也不见得能心平气和的把对方当个普通的人类来看。</p>
可是，后来为什么改观了？为什么从最初的入目到入心了呢？</p>
伊东鸭太郎站在冬日的大太阳底下，抬手挡了挡阳光。年岁太久，他这些年要办的，要专心的事情太多，那部分老旧的童年记忆他分不出心思去拾掇整理。</p>
因此到现在，回忆起来就开始不清不楚了。</p>
他哼笑了一下，对自己的记性，嘲了嘲，真是，非常没有新意的糊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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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清楚记起来的不多，他只记得后来他们的关系融洽了许多，大概因为是同类，又做了困兽，就寻求同仇敌忾的同伴来了。</p>
他们像两个处得非常好的人，他能够拉男孩的手，他是很喜欢牵着他的手的，把对方当弟卝弟，时刻带着，心里生出一种自喜的同甘共苦的感觉。而在孤儿院里，两个不受欢迎的人呆在一起，就成了两倍的不受欢迎。</p>
这没什么可大不了的，他们早晚要离开这里，到外头去，闯一片自己的天地。</p>
他自己是这么想的，于是就跟黑发男孩这样说了。对方听完后，没有表情，他那时个子比男孩高，视线上就有了些居高临下。男孩张着那双烟蓝色的眼睛，仰头盯着他。而他，不晓得对方听没听懂他的话。</p>
“听不懂也没关系，我一定带着你。”他那时候意气风发。</p>
男孩动了动眼珠子，动了动嘴唇，仿佛有所触动，他喃喃的，说，“天地我也有，我不要你的。到外头去......对，等我有了能力，我就到外头去，远远的，和我妈妈一起。”</p>
他听得困惑又生气，因为黑发男孩不要他的天地，可是对方说着说着，好像又变得奇奇怪怪了。</p>
男孩紧接着，又胀着眼睛跟他说，“你知道吗？我妈妈自卝杀了，她说不疼，叫我不要怕，就要一个人**了。。可是她没有死，我看到了。她被送到一个小房间里。那个人想要骗我，可是他后来知道了，要用我妈妈才能让我听话，他没有办法，就让我妈妈活下来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