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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这种痛觉如同炸开一般，以难以控制的速度，扩散，加剧，从指尖蔓延至四肢、胸腹，从皮肤表层深入到血肉、骨骼，只是片刻，小小的体内仿佛孕育了千千万万只虫豸，沿着血管密集而疯狂地，钻动着，噬咬着。</p>
然后，她的五脏六腑像是分离错位，最后拧到一起，把最剧烈、最尖锐的痛楚都集中在这最脆弱的部位，这种从内到外都被撕裂的痛苦，如同黑夜里张开的血盆大口，吞噬了她，吞噬了黑暗，甚至吞噬了惨烈的记忆。</p>
阳春瘫倒在地，不知不觉已涕泗横流。</p>
乌香瘾发，再好看的人也是一样，一样在地上乱拱、乱爬，一样抬起手臂就咬，仿佛新的痛感可以盖过那难以忍受的痛苦。</p>
但都没用。</p>
等浑身沾满不知是自己还是尸体的血后，她终于一头撞上了石壁……</p>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p>
这是在哪里，为什么身体在不停下坠……</p>
耳边是清晰可闻的风声，风中还有花的味道……</p>
这到底是现实、梦境还是死之前的幻觉？</p>
如果是弥留之际的幻觉，那她一生的记忆，也真够短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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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的花树，随风而下的花瓣……</p>
远处的花树下，好像是一个素裙女子，长发及腰，裙裾飞扬，像是在朝她笑。</p>
阳春走进花雨，毫不犹豫地向那女子走去。</p>
近了，近了，就在走近的一瞬间，她才看清——</p>
那个人不是在笑，无言的泪水从她的脸颊滴落，她的泪水，她的悲怆和绝望，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张牙舞爪地扑来，想要禁锢走近的人，将她一齐拉入悲伤的深渊。</p>
阳春倏地止住步子，掉头欲跑。</p>
身后却是一张看不清的男人的脸，那张脸有一双血红的憎恶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吓得她一下跌坐到地上。</p>
不要，不要那样看着我，求你，不要……</p>
阳春紧紧地捂住双眼，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p>
风又起了，满城的花树都纷纷落下花瓣，芬芳的，柔软的。</p>
一片一片，落在她的脸上，肩上……</p>
渐渐的，落下的花瓣越来越多……</p>
盖住了她的脚背，她的膝盖……</p>
没过了她的腰际，她的肩膀……</p>
直到最后，淹没了她的脸，她整个人……</p>
不能呼吸。</p>
铺天盖地的花瓣，不能呼吸了……</p>
算了，那就不要呼吸，就这样睡过去吧……</p>
不知在馥郁的花香中窒息了多长时间，一个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p>
“十五岁，乃及笄之年，姨母为你束发，束起一头长发，小无雪便长大了。”</p>
“长大是什么？”</p>
“长大呀，就是海棠树要开花，落樱坡的小草要发芽，就是小无雪要学着独自面对，这偌大的世间。”</p>
“为何是我独自面对，姨母要去何处？”</p>
“这世上的人，都有离开的一天，这世上的事，也不会件件都如你意，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不如意，姨母也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学着自己去面对，勇敢面对，好好活下来。这便是长大的真谛。”</p>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有一双手，触到了她。</p>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像是看见了姨母，美丽的，温柔的，模糊的，一把将她拉了出来。</p>
阳春猛地醒来，恢复了神识。</p>
头很痛，摸着头上凝固的血块，阳春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昏死过去，好在及时苏醒，乌香瘾也暂时过了，她现在面对的境况要好很多——只不过饥饿而已。</p>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离七天的期限还有多久。</p>
已经过了很久了吧。</p>
可能实际也没多久，只是因为没了时间的概念，即使是短暂的片刻，也会显得极其缓慢和漫长，又或许，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时间太过难熬了。</p>
石室里似乎更黑了，外面似乎是黑夜。</p>
黑夜，让这室内的黑也越发浓重，越发稠密了。</p>
待阳春平复下来，她惊恐的发现，那种细细的蠕动、咂食的声响，也愈发清晰了！</p>
这种声音让饥饿感愈发强烈，如同洪水猛兽席卷而来，阳春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好在饥饿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她便觉得，没那么饿了。</p>
真正可怕的是口渴。</p>
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冒火，叫嚣着要喝水。更要命的是，渴感是难以忽略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