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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给自己的部落所在命名山水城,这里原是上古水之端,上古之战里凤凰松燃尽,成一株枯木,固万里黄土成山,三面溪水环绕成湖,那山影遥遥倒影在湖中,便成一城山色半城湖之奇观。凤凰馆临山脚而建,馆外半山翠绿竹林瑟瑟,半山猩红枫林涛涛,凤凰常在林间高歌。</p>
这日天将蒙蒙亮,一身麻衣的银狐公子便走出凤凰馆,他瘦高挺拔,一头柔软的银发,清清冷冷淡淡,这几日辛劳,原本白玉无瑕的脸上带着一丝倦容,略有苍白之色。他腰间别着一柄小小的羽扇,殷色扇柄,白色的扇羽中若隐若现一根凤尾,整个羽扇入夜隐约荧光闪烁,在阳光下成现五彩斑斓之色。</p>
清晨的山水城正在醒来,错落的小小房舍中陆续有人进进出出,听到银狐公子药箱上小风铃的叮咚之声,都抬起头来,那有家人被送到湖边茅舍隔离诊治的,早早等在路边,见到银狐公子低头前行,遥遥远远就迎上来,却又不敢多说,只是目光忍不住询问。</p>
银狐公子只做不见,依旧快步行至湖边茅舍,栅栏外面就听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见到银狐公子到来,还能挪动的人都躁动起来,四处都听到人有气无力地呼唤“银狐公子”。</p>
银狐公子蹲在一个委顿在墙角的男人跟前,抬起他的胳膊查看,只见左掌鲜红一片,皮肉几乎烂穿,正朝着小臂蔓延,相比昨日眼见着又严重了一些。</p>
再看看四落的人,也大概如此。银狐公子一言不发走到茅舍外的炉灶跟前,早有凤凰馆的人捅开炉灶生火,袅袅白气从药罐中升起,带着苦味渐渐弥散到茅舍各个角落。</p>
因怪病烂手烂脚,碰到人就会被传染,所以凤凰馆的人谨守规定,只在茅舍外盘桓整治一应救助汤药,不敢进入茅舍一步,这些天只有银狐公子一人早晚前来,亲自监督完汤药后,再亲自进入茅舍一个挨一个灌汤药,饭食放到茅舍中心自取,此时茅舍之中人人自苦,只求减少痛楚,饭食也不用监督,没人有力气有心情抢夺,倒是早晚都翘首以盼着银狐公子的身影,那个银色的身影和风铃的叮当每每都能缓解手脚锥心的疼痛。</p>
银狐公子喂完一圈汤药,太阳已经当空高照,心里算了算时辰,他便将药箱留在茅舍,自行朝城外走去。直等到太阳已经在天边隐隐约约要落下,才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轩辕一身风霜,远远见到银狐公子的身影,不由的心里就安定下来,远远的便露出光辉灿烂的笑容:“你算的到准,跑到这里来迎我了。”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几朵雪白的小花,迫不及待地举到银狐公子前炫耀。银狐公子接过细细观察,那小花花梗优雅弯曲,纯白清香,寒气逼人,不由得感叹道:“**木世间真是处处有精华,瞧这小小雪铃兰,造它的时候还是随手往雪山撒了一点魂火,却没想到它们自己吸收雪山精髓,这纯白无瑕,这清香彻骨,长得真是给我争气。”</p>
轩辕鼻头轻轻**了一下,好像没得到表扬的小孩子一样失落。银狐公子哈哈大笑着一掌拍在他的后背笑道:“堂堂一城之主,委屈巴巴的模样也不知道收敛一下。看你这周身的寒气,跟个冰棍子似的,在雪山里没少受苦吧,一路回来的倒快。”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包裹来,里面却是几个煮透的芋头,他从轩辕手里牵过马,把芋头塞进他手里,同他并肩缓缓往回走。</p>
轩辕塞下两个芋头,拍了拍马背道:“没想到这黑马腿脚如此之快,一路上吃喝又快又方便,这一路从温热到极寒,它倒还一路欢腾。原来山水城全是渔夫族人而来,最近却慢慢有远处的其他族人后人来山水城,还有的住下就不走了。人凭两只脚,推着车行千里,虽然可以携带更多的物件,但还是走的慢。这次靠这黑马往返,倒是给了我启发,车上套马,人就更便宜了,不使力气,走的更远,我族人开荒拓展,兴盛指日可待。”</p>
银狐公子见他眉飞色舞,不由的也是开心:“一天不发明点新东西你就难受,操心一千年。你的族人这会儿先担心还有没有好手好脚能驾着马车去四方吧。”</p>
轩辕叹道:“这倒也是,自从城外人来了之后,这烂手烂脚的病也传染起来,你这草木子孙可要争气,务必药到病除。”</p>
银狐公子听了这话不乐意了:“笑话,那人是你生灵魂火照耀,难道我百草就不是女娲之后?只是不能说笑挪动罢了,现在生灵受罪,还不是指着我百草救命。不药到病除,能辛苦你轩辕族长亲自劳动大驾奔波万里去寻?我若是能自己去,也就不劳动你了。”</p>
轩辕嘿嘿笑道:“你可不能去,那冰天雪地几乎是寸草不生,你那草木魂火要是给冻灭了我可担待不起,雪山里你力气发挥不出来,要像人一样爬山涉水,哪怕你有命找到这雪铃兰,我族人也没命等着你救了。”</p>
银狐公子翻了一个大白眼:“要救你族人,你自己熬药去,我倒看看你拿着这雪铃兰能不能熬出救命的药来。”</p>
轩辕把最后一个芋头塞进嘴里,嘟嘟囔囔道:“自是不能,这百草相生相克,我天天听你神神道道地说什么‘相相识相知’的,自然是知道用什么药用多少怎么用是有讲究的。”</p>
银狐公子抢白道:“什么‘相识相知’,真是粗俗!我就知道你跟那死凤凰一样,假装很认真的在听,实际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过。百草七情和合,或单行,或相须相使,或相畏相杀,或相恶相反,这里面斟酌讲究的道理多了。那烂手烂脚是表症,实际上是上古之战那凤凰吐焰的余威渗入人体,贻害千年,现在这世间的百病,一半就是这极阳的火气时不时出来作祟导致的。你不见那凤凰心虚,这几天也不唱歌了,躲到竹林深处去,那是知道我心气不顺,看见它定要拔毛。”说着恨恨地朝远远的半山望去,嘴上虽埋怨,脚步却是不停,径直要往茅舍走,轩辕却接过缰绳,要往凤凰馆方向去。</p>
银狐公子奇道:“你这一日一夜马不停蹄把这救命的药已经拿到了,这会儿我赶着去熬药,你倒不着急了?”</p>
轩辕轻轻整了整略是凌乱的衣角,琉璃精光的眼中闪现一丝深沉:“没有药的时候自然是着急,都死绝了我还去管辖谁去?现在有了药,心里有了数,就不能急了。我那些族人恶劣的本性,你也见到过。原来虽然凶狠残酷,也算是生存本能,一个族群里倒也还算是平等,互相帮助,没有谁比谁高贵些,只有我们神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直到他们欺负了兵主,发现人还可以直接被当百兽一样驱使为自己所用,自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各族这千年产生的奴隶,就是他们当初的灵感,光照百日、凤凰吐焰也杀灭不了这卑劣的本质。我自上古之战之后就知道,只对他们好爱护于他们是没用的,要让他们知道震慑,懂尊卑,讲法度,才能保天下族人万世繁衍。”</p>
银狐公子笑道:“你平时摆着一副威严严谨的样子,见族人前头发丝都不肯乱一根。刚才咱们这一路走来,族人却都看见你一身风尘,自然知道你为了救人跑了万里路辛苦,你这不漏声色,尽得民心了,还要怎样啊?我可提前告诉你,这雪铃兰离了极寒之地,存活不了多久,等见两日日光,也就没药性了,到时候别怪我救不好人。”</p>
轩辕笑道:“就你七窍玲珑心,心术贵在不漏声色,自然是不能让人察觉了,但法理确要说的越明白越好,不然族人不是懵懂不知,就是装疯卖傻。这药你且估量好药效,明天第一副饮下要抑制住传染,凡山水城人患病,人人有份,外族人延缓两日再救治。传染抑制住之后,放各人回家,剩余药量分三次,需要各家人每次亲来凤凰馆求治,各家如果以前有杀戮、偷窃、强占和其他左邻右舍控告之行径,不给汤药,拿银钱或奴隶赔偿赎罪后才给汤药。回去让门童竹简造册,族人第一次拿汤药领第一册归纳你百草之言明智,第二次拿汤药领第二册列明犯罪的行径和处罚措施让族人懂法,最后一次拿汤药领第三册讲上古之神造人功德让族人敬畏感恩。药到病除,又一举三得。”</p>
银狐公子摇头感叹道:“一举四得,你还发明了马车,族人明智强健,又有了出行工具,从山水城走出去,天下都是山水城子民指日可待啊。不过本来一副汤药药到病除,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得多辛苦三回啊。”</p>
轩辕摊手道:“你这人受不了热又受不了冷,凤凰吐焰能把你烧蔫,冰天雪地也能把你冻僵,做上神做到这个地步,再不靠着治病救人的小本事,请问你在世间拿什么立足啊?”</p>
银狐公子被挤兑的不乐意了,快走两步自己闪进凤凰馆。门童在门口拱手等候,接过了轩辕的马,只觉得一小股寒风吹过,仿佛是尾随进这俩人也进了门,不由得周身一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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