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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在四岁的时候被他师父带回了山上。</p>
他天生脑子不大好，偏又生在了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农户家里，发现他先天不足之后差点给扔了，得亏了他师父接手，才没让他喂了狼。</p>
那是一个大雪的天，他师父一身单薄的白袍子负手立在雪地里，庄户人家没见识，直嚷嚷见到了神仙。</p>
师父单手抱了秋收，离开的时候，雪地上竟没留下脚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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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长到十六岁，心智仍然像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总共会说两个名字，一个是秋收，另一个就是师父。</p>
白城岭上总是能听见他“师父师父师父”一叠声儿的喊。</p>
这会儿荡着回音的“师父”，不用听都知道，还是他喊出来的。</p>
他满脸是泥，手里攥着黏糊糊的狗尾巴草梗边跑边喊“师父”，朝着他师父就扑过去，师父怕他跌倒，快步过去略略扶住了他的胳膊，蹭得白袍子上都是泥。他倒也不在意，脸上全是暖和和的笑意，温声对秋收说：“慢点。”</p>
秋收懵懵懂懂，还攥着狗尾巴草，伸手往前一递，递到了师父跟前儿，咧着嘴露了八颗牙，“师父，师父师父。”</p>
“给我？”师父问他。</p>
“秋收秋收，秋收。”他边说边把狗尾巴草塞到了师父的手心儿里，然后往后一蹦，转身又跑远了。</p>
师父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嘟囔，“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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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要出远门，把秋收寄养在了相熟的富户家里。</p>
临走的时候，秋收攥着他的袖子哭哑了嗓子，但师父还是狠狠心，走了。</p>
那富户早年受过师父的恩惠，对秋收一点儿不怠慢，比对自家的孩子都尽心尽力，可秋收都成天木愣愣的，从他师父走了之后，他就不哭不闹了，光坐在大门口往外边看。</p>
富户家的少爷不喜欢秋收。</p>
那种不喜欢的情感很奇怪，像是刻在血里的，光是看见这个**就满心膈应。</p>
所以他总是暗地里欺负秋收，秋收根本不理他，心思全记挂着他师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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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回来的那天，白袍子上全是血。</p>
秋收第一个冲到了门口，像个小炮仗似的，紧紧地抱了他就不撒手。师父伸手摩挲他的后脑勺，弯着眼睛笑，嗓子沙哑：“我回来了。”</p>
他没顾得上自己个儿站不稳的身子，突然俯下来抱起了秋收，一步一步稳稳地往里走。</p>
富户家的少爷看着面前这个白袍子高人，终于明白了他对秋收那莫名其妙的敌意是打哪儿来的。他嫉妒。没来由的嫉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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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出去这趟是为了秋收。</p>
他满身是伤，但给秋收带回了一味良药，喂他吃下去之后，才偏头吐了口血，虚虚地昏睡了过去。</p>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秋收眼神清亮，正站在床边端着药碗发呆，见他醒过来，他立马弯下腰轻声问：“师父，您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喝水？”</p>
那药，看来管用。</p>
他师父咳了一声，却不怎么开心似的，皱着眉头，问：“你叫我……你还是没想起来吗？”</p>
秋收不明所以，“秋收该想起什么？”</p>
“罢。”师父叹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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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养伤的期间，秋收总能听见他做噩梦。</p>
梦里他一遍遍说着的，都是什么“阿青”“俢明”。</p>
断断续续也听不出个大概。</p>
有一回，秋收听见了一句囫囵的，是，“阿青啊，我找了你三世，总算找到你了，可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