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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胜之后,我们又在山里收拾了两天黎唐残军,之后各自收敛好军队,回到会齊城暂时修整。</p>
没想到一入城门,竟是满目素缟。</p>
我心里没来由地一慌,在这当口,隔壁南苗军那边倏然冲出一骑,脱缰一般朝王公府邸疾驰而去。</p>
被这一激,我心更慌了,也跟着窜出去,与那人赛马似的朝前飞驰。</p>
好像慢了,就会错过什么。</p>
错过什么?</p>
会齊城由先皇胞弟笙王爷镇守,这位爷一生潇洒不羁,尤爱笙歌燕舞,这从其封号便可见一斑。封地会齊是西北福地,要是没这一场大战,便是天下逍遥人的梦土。笙王府也是天下闻名的奢华,远远望见,威严如同皇宫。</p>
也远远望见,满府的白。</p>
我第一反应是笙王爷驾鹤了?</p>
……嗯……</p>
……门口那老头,好像还活得好好的。</p>
那是谁,能在笙王府有这样大的阵仗?</p>
我们冲至近前,我好歹还在杵门口的那胖老头面前拉了拉缰绳,我旁边那个人却是刹也没刹一脚,继续疯了一样往里奔。</p>
笙王爷倒是一副很理解的神色,朝我拱拱手,叹了口气:“将军节哀。”</p>
我心里咯噔一下。</p>
我在大堂里见着了那尊极尽奢华的金棺。</p>
先我一步冲进来的蚩无由跪在那棺前,双手死死掰着棺沿,两个女人跪在他身边哭,可他充耳不闻,脊背僵硬如同早已死去。</p>
我慢慢走近去,见着了棺里的人。</p>
是蚩无相。</p>
是蚩无相。</p>
……是蚩无相。</p>
笙王爷已年近古稀,风流不减,但更重仪式感,又是个老艺术家,这葬礼操办得十分漂亮且超前。富丽堂皇的王府大堂内挂着素净的白绸,满地满棺都前卫地铺了一层白花。</p>
蚩无相的脸容被花淹没了一半,他静静地躺在那棺中,着一身华丽的丧服,眉目非常平静。他的骨相好,就算瘦得只剩下了一张皮,整张脸却还是漂亮,透着一股颓然的、临近禅宗的、与死同源的美感。</p>
我听见我心里有一个声音说——</p>
还是错过了。</p>
错过了什么?</p>
我想起多年以前,我在一个星河璀璨的晚上问过他——你的卦这么准,有没有为自己算过?</p>
他回过头来冲我一笑,眼里是孩子的神气:“我会活到第四次见你的时候。”</p>
这个所谓的“次”理应不是指的是浅白的“次数”之意,要论次数,我见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当他在屠欢的身体里认出我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他所说的“次”,大概是指我的不同“身份”的会面。</p>
鹿琛一次,屠欢一次,算上这柳英,也才三面,还是死着见的。</p>
原来你也有算得不准的时候。</p>
蚩无由身边的两个女人期期艾艾,梨花带雨,却分明精心打扮过了,花枝招展地去拉他,一边道王上节哀王上王上切莫伤了身子巴拉巴拉,一边把胸往她们王上的手臂上蹭。</p>
笙王爷慢吞吞从门口过来了,站在我们身后,对僵硬如铁石的蚩无由的背影道:“是昨夜去的,无相小友生前爱这‘白扶桑’,老夫便做主为他铺路了灵路。他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是说——‘无由不在,挺好。’想必也不想见你太过悲痛。”</p>
那两个女人立即附和:王上王上不要伤心啦巴拉巴拉。</p>
笙王爷又劝:“兄弟情深,实乃佳话,可叹这世事无常,时也命也,不宜过于执着。”</p>
“滚!!!”纹丝不动的蚩无由忽然爆发,随着这声石破天惊的嘶吼,双手一抬,直把身边的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打飞出去,然后弓**,一声长嘶。</p>
那声音太过凄绝惨烈,几乎已不似人类,更近于某种巨型野兽。</p>
我整个人也很恍惚,被这一吼,耳边更是隆隆作响。我侧头看向蚩无由,像在看一个怪物。他们兄弟两个的感情世界我一直都不太懂,好像不互相伤害,就过不下去,却也不能停止相爱。至少这一刻,蚩无由的痛苦是真实的,我真担心他把自己的肺吐出来。</p>
但是我一点也不可怜他:“早干什么去了?”</p>
他却没理我,忽然暴起,探身拎起蚩无相的衣襟,把他整个人从一片馥郁芬芳的扶桑花中拉了起来。这么一来,我才更能看清蚩无相到底有多瘦,华服下的身子完全就是一把枯骨,一抹幽魂。</p>
人死之后会缩得更小,蚩无相想来也没有料到蚩无相已经虚弱成了这副模样,愣了好几秒,眼泪才决了堤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滚。</p>
他疯了一样摇晃蚩无相:“蚩无相!蚩无相!你起来!你答应过我的!要看我一统姜央上神时代的十三部族!要看我成一代贤王!要看我成仁成圣!要看南苗的子民永不为奴!蚩无相!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起来啊!你起来啊!”</p>
我生怕他这个摇法,要把蚩无相的脑子摇掉,看那脖子,那么细一根,正打算出手打断这凶残的虐尸行为,他却又突兀地停下了,跟断了线的人偶似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