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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寒风又起。就在画眉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们终于在一条污水横流、几乎被遗忘的死胡同尽头,找到了一处勉强符合要求的破败小院。
这小院的位置偏僻到了极点。院墙塌了大半,断裂的土坯和碎砖散落一地,剩下的部分也摇摇欲坠,只用些破烂木板和枯树枝七扭八歪地支撑着,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其彻底推倒。两间低矮的土坯屋紧挨着,墙皮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掺杂的麦草,显得破败不堪。门窗更是腐朽变形,窗棂断裂,糊窗的桑皮纸早已破烂不堪,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院子里一口用青石垒砌的枯井,井沿上布满了厚厚的青苔和污垢,井口黑黢黢的,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枯枝败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陈年腐朽的气息。整个小院透着一股被时光遗弃的荒凉。唯一的优点,就是独门独院,位置足够偏僻隐蔽,租金应该不会太贵。
房东是个干瘦得像根枯柴的老头,姓胡。他正坐在院门口一块被磨得光滑的石头上,旁若无人地抠着脚丫,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看到有人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伸出那只黑乎乎、指甲缝里还嵌着污垢的手掌,摊开在覃姒礼面前,声音沙哑如同破锣,带着一股浓重的市侩气:“月租五百文,铜钱不收,只认银子。先付三个月,押金一两。爱住不住,嫌破滚蛋,老子没空啰嗦。”
覃姒礼眉头紧锁。通源当铺换来的银子虽不少,但坐吃山空绝对不行。她必须精打细算,每一文钱都要花在刀刃上。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这破败得几乎无法遮风挡雨的院子,声音透过布巾,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这院子,院门形同虚设,窗户破败不堪,墙塌了一半。五百文?值吗?”
胡老头抠脚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老眼终于抬起来,斜睨着覃姒礼,带着一丝不耐烦:“南城就这价!嫌贵?大杂院通铺一百文一位,您二位去挤挤?”
覃姒礼不为所动,目光如炬:“三百文一月。押金五百文。先付一月租金。明日,你找人把院门修好,至少能关上锁住。否则,”她顿了顿,语气加重,“下月租金,我只付两百文。”
“嘿!小娘皮口气不小!讨价还价?”胡老头嗓门拔高,唾沫星子飞溅,“四百五十文!押金不能少!门…门老子找人看看!”
“三百五十文。押金五百文。门必须修好。”覃姒礼寸步不让,声音冰冷,“要么成交,要么我们立刻走人。这破院子,我看除了我们,也没人愿意租。”
胡老头瞪着覃姒礼,布巾外那双眼睛沉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怯懦。他又看看天色,寒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最终,他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骂骂咧咧道:“晦气!算老子倒霉!三百八十文!押金五百文!门…门明天给你弄块板子钉上!爱要不要!”
[一块板子钉上…总比没有强。]
覃姒礼心中盘算,知道这是底线了。她没有再争,直接从怀里数出三百八十文铜钱和一块五钱重的碎银(押金),放到老头摊开的手掌上。碎银和铜钱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胡老头掂量着银钱,浑浊的眼珠在覃姒礼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尤其在看到她腰间虽然破旧但料子似乎还不错的荷包上停留了一瞬,才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铜钥匙,丢了过来:“最东边那间稍微齐整点。西边那间漏风漏得厉害,你们自己看着办。水井是枯的,用水去胡同口那口公用水井挑。柴火自己想办法。没事别来烦老子!”说完,他揣起银子,趿拉着破鞋,晃晃悠悠地走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俚曲。
推开吱呀作响、几乎要散架的院门,一股更浓重的尘土和霉味扑面而来。画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安顿下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画眉强打着精神,找了把破扫帚,开始清扫东屋那间“稍微齐整点”的屋子。屋内蛛网密布,墙角堆着不知名的杂物,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张瘸腿的桌子,一个歪斜的柜子,便是全部家当。画眉用破布沾了水,一点点擦拭着厚厚的灰尘,动作认真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任务。
覃姒礼独自站在破败的院子里,脚下是厚厚的、踩上去沙沙作响的枯叶。寒风卷着枯叶和尘土,吹拂着她包裹头脸的布巾。她抬起头,望向承渊王朝都城那被高大建筑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蒙蒙的夜空。没有星辰,只有厚重的云层低低压着,透不出一丝光亮。王府的方向,隐没在层层叠叠的屋宇之后,仿佛一个遥远而冰冷的噩梦。
[自由了…第一步。]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自由的味道,也带着生存的沉重压力。
[但这只是开始。活下去,活得好,需要钱,需要根基。更要…做回覃姒礼。]
她环顾这个荒凉破败的小院,目光最终落在那口枯井上。
[香料…这才是我覃姒礼安身立命、通向未来的唯一道路。]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原主沈知微对京城有限的认知和她前世庞大的香料知识库,进行筛选:[古法名香固然价值连城,但原料珍贵难寻,耗时耗力,非一日之功。眼下急需的是能快速变现、成本低廉、效果显著、且面向最广大人群的东西…香药皂!]
前世外婆家传的草本药皂方子瞬间清晰浮现脑海。但这一次,她想的不仅是“药效”,更着重于“香”与“药”的结合。消炎止痒、润肤清洁是基础,更要融入易得且具有辨识度的天然香料气息——艾草的清苦驱虫、薄荷的清凉醒神、丁香的温煦芬芳。这样一块带有明确香气标识和实用功效的“净尘香药皂”,既能解决底层百姓的清洁护肤痛点,又能通过独特的香气在人群中形成口碑和记忆点,为未来真正的香料事业埋下伏笔。而且原料易得:最便宜的猪板油、随处可见的草木灰(碱液来源)、以及几味常见的、价格低廉的香料/草药(艾草、薄荷、丁香、皂角等)。
[就从这“净尘香药皂”开始。它不仅是换钱的工具,更是“姒礼”这个名字,在世人耳中响起的第一个音符!]
思路瞬间清晰!她立刻转身走进昏暗的东屋,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从包袱里翻出那半截勉强能用的炭笔和一张皱巴巴的当票的包纸,伏在瘸腿的桌子上,刷刷写下一份着重香料的采购清单:
壹猪板油:五斤(基础油)。
贰草木灰:一大袋(需过滤提纯碱液)。
叁干艾草:半斤(药效+清苦香气)。
肆干薄荷叶:四两(药效+清凉香气)。
伍干丁香:二两(强效杀菌+温暖辛香,提升香气层次与记忆点)。
陆皂角:十枚(天然清洁+增泡)。
柒粗盐:一斤(增加硬度、磨砂感)。
捌小石磨或研钵:一个(研磨香料/草药)。
玖陶罐或大瓦盆:数个(熬制、混合)。
拾干净的粗麻布:一丈(用于过滤)。
(括号里的内容并未写在清单上)
“画眉,”覃姒礼将清单递给刚擦完桌子、累得额头冒汗的小丫鬟,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和一丝对未来的期冀,“明日一早,你去南市的药铺和杂货铺,按这单子上的东西买齐。尤其是艾草、薄荷和丁香,要挑气味浓郁新鲜的。注意货比三家,挑最便宜的买。银子…”
她解开腰间荷包,数出足够但不算宽裕的银钱交给画眉,“省着点花。”
画眉接过清单和银钱,看着上面那些药材名,特别是新出现的“丁香”,有些茫然:“小姐…这是要做…香…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