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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昭帝说话也随性了些，但更有人父威严。</p>
“你与老三究竟有何龃龉？”</p>
李肇抬头，笑了一下：“三皇兄是怎么说的？”</p>
崇昭帝皱眉，“朕在问你。”</p>
李肇心知是李炎告了御状，唇角微勾。</p>
“三皇兄醉酒失仪，在端王喜宴上丑态百出，还有脸到父皇跟前搬弄是非。若非顾及皇家体面，儿臣定要当场抖落他一肚子腌臢，让天下人看看什么叫酒色之徒！”</p>
崇昭帝脸色一沉。</p>
魏王什么德行，他很清楚。不过李肇下手如此狠辣，把皇兄打得鼻青脸肿，再按入秋水里羞辱，也着实过于暴戾了。</p>
他心有不满，但说到底也是魏王酗酒失德、行荒唐在前——</p>
崇昭帝说了些纲常伦理、宗室和睦的教导，也没有过多苛责，叹一口气，便**额头，不耐烦地示意李肇退下。</p>
不料李肇没有离开，却从袖中取出密信。</p>
“父皇，昨夜儿臣接到斥候来报……”</p>
崇昭帝看着他凝重的脸色，心中微动，“何事？”</p>
李肇将密信双手奉上，轻放在他面前。</p>
“在城西土地庙劫杀护国公主的死士，被俘后供认，他们是受人指使，得了三千两白银。儿臣查探得知，这牵线的人，曾频繁出入平乐坊的女人社……”</p>
崇昭帝问：“可有实证。”</p>
李肇眉头微微一蹙。</p>
不得不说，平乐这次做事，较以往谨慎了许多。线索隐匿不漏，即使他们有所怀疑，却寻不到直接人证物证。</p>
就算西兹死士亲口招供，但没有其他证物，很难定她的罪。</p>
在最疼爱她的父皇面前，她大可以一口咬定，是西兹人栽赃嫁祸……</p>
李肇垂眸：“只是儿臣循着线索，大胆推测。”</p>
皇帝拨弄着案头玉镇纸，慢慢将那封密信压在镇纸之下。</p>
“为何方才在朝堂上，你不据实禀明？”</p>
李肇垂眸，笑意凉薄，声音却放得很柔。</p>
“儿臣知父皇舐犊情深。若在群臣面前抖落家丑，父皇颜面何存，皇室威仪又何存？”</p>
崇昭帝指尖一顿。</p>
眼前少年的眉眼，说来与自己年少时是有几分神似的。</p>
只是，他性子太执拗，身上不知长了多少反骨，宁折不弯，从来不肯顺着他，更不说半句软话，哪怕他已经遵照先帝的遗愿，册封他太子之位，他也只是漠然受封，好似这万里江山，不过是山间一抔黄土。</p>
如今他竟肯为了皇室大局而隐忍？</p>
崇昭帝察觉异样，扫向博古架上那尊前朝留下的青瓷瓶——瓶身有一道裂痕，用金漆修补，恰似帝王父子间经年累月的隔阂。</p>
他竟不知，儿子何时换了心性……</p>
皇帝长叹一声。</p>
“你不怨朕偏心？”</p>
李肇抬头，目光清透如有秋水。</p>
“世人皆有偏爱，儿臣只望父皇舒心。”</p>
世人皆有偏爱。</p>
放在心尖的，做什么都是对的……</p>
这一刻，崇昭帝从李肇的眼里，触到一股柔软——是那种历经孤寂才懂得的人世清明。</p>
若说在大殿上，他对李肇的褒奖是出于帝王权衡，那么此刻，看着这个儿子，他眼底涌出的便是一种久违的父子温情。</p>
久久，皇帝才颔首开口。</p>
“东宫不易，且行且慎，莫负朕望。”</p>
李肇叩首。</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