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凯再也无话可说,看她哭得这么伤心绝望,心中同样阵阵发疼。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她搂入怀中,可是,臂膀伸了一半,又颓然地放下了。

    他明白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绝不止是一分半毫。

    也明白,她一直爱着的人是谁,又怎么敢轻举妄动?

    那样,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甩给他一个耳光。也许,还会立刻把他赶走,再也不肯理他了。

    这种结果对他来说,无疑是更痛苦的打击。

    还不如就这样,默默地无望地守护在她的身边,什么也不说。至少,还能每天看得到她……

    罗凯表情僵硬又尴尬地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看着在他面前哀恸哭泣的女孩,心中泛起的是,一阵接一阵的苦涩涟漪。

    乔若雪却仿佛懂得他的心思似的,哭了一阵子,突然哀哀切切地扑进了他的怀中,更加哭得肝肠寸断,好像已经哀伤得没有一丝力量。

    罗凯的身体一僵,犹豫了片刻,还是伸臂轻轻搂住了她,轻声安抚着说:“别哭了,你这么伤心地哭,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乔若雪抬起泪眼迷离的大眼睛,无比忧伤无助地望着他:“罗凯,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真的很不讨人喜欢?煜哥哥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爱上我了?”

    “不是,你很好,很讨人喜欢。”罗凯无奈地笑了一下,语调有些苦涩:“他只是现在还没有发现你的好,迟早会真的爱上你,把你当朱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的。”

    “真的吗?”乔若雪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

    罗凯注视着怀里女孩哭得一片狼藉,看起来分外楚楚可怜的脸颊,用力地点了点头:“真的!”

    乔若雪仿佛安心了一些,突然不顾一切拥紧了他的身体,伤心地哭着说:“罗凯,我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那野丫头有煜哥哥护着她,还有凌凡和霍处长也帮着她,我什么都没有,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

    罗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痛地说:“我什么时候又不帮你了吗?小姐,只要你说一句话,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听到他郑重其事的表白,乔若雪满意了,嘴角微微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刚才那梨花带雨的眼泪也止住了,从他的怀里脱离了出来说:“这个项链不可能放我那儿,你先收着,藏得隐秘一点,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就拿去处理了。”

    “好。”面对她的吩咐,罗凯从来都只有乖乖点头,努力照办的份。

    “还有,多给我盯着点那个贱丫头,尽量减少她和煜哥哥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如果这次之后她能学乖一点也就算了。”乔若雪略微停顿了一下,发红的眼眸里迸射出一丝阴狠的冷意:“如果,她还是死皮赖脸地纠缠着煜哥哥,那你一定要找几个靠得住的人,帮我好好地修理她!”

    这次,罗凯稍稍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答话。

    乔若雪微眯着妩媚迷人的眼睛,轻飘飘地瞟了瞟他,嘟嘴说道:“罗凯,你刚刚答应要帮我的,这么快就忘了吗?”

    罗凯被她那含嗔似娇的眼神搅得一阵激心神荡,连忙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那你睡吧,我也上去休息了。”乔若雪这才温温柔柔地笑了,优雅转身走到门边,又回头说了句:“记住,以后不管谁说起这条项链,你都要死装糊涂,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夜间的医院只有值班医生,窦煜直接把朱茉莉送到了急诊室,又打电话让人找一个好点的医生过来。

    在承阳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窦煜的名字,医生一见此刻是凌瑞国际的窦总亲自送的病人过来,当然很是受宠若惊。

    仔仔细细地为朱茉莉做了一番全面的诊断和检查,医生带着恭敬的笑容说:“窦总,这位小姐是因为感冒受凉受引起的急性肺炎,这几天天气变凉了,她可能是衣服穿少了或者是吹了冷风。”

    呃,岂止是穿少了?刚才那一阵子是根本就没有穿。

    窦煜纠结地抿紧了唇角,想起今晚那时在他的逼迫之下。朱茉莉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脱去衣服,在那秋意凉凉的屋中站了半天的情景,心中更是悔恨交加,懊恼不已,真恨不能把自己狠狠地抽一顿。

    可是当着医生和窦凌凡的面,他什么也不能表露出来,只是拧着眉头问:“急性肺炎好不好治?要多久能完全康复?”

    “如果要好得快的话,最好是住院治疗。”这医生大约是个慢性子,回答得很详细:“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今天先挂两瓶针,然后开些药回去慢慢吃,看恢复情况。”

    “废话!谁生病了不着急快点好?”窦煜瞪了瞪眼睛,重重地说:“当然要好得快的。”

    “窦总,还是有一些病人觉得住院太花钱,宁愿选吃药慢慢好的……”偏偏那个医生格外迂腐,还在一五一十跟他解释。

    “好了!你就说最好的最快的能让她马上好起来,活蹦乱乱站在我面前的方法。”窦煜不耐烦地打断他。

    “那就住院治疗。”医生尴尬地笑了一下,讨好地说道:“窦总您放心,我们医院有全市一流的设施和药物,这位小姐体质好的话,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那就快点。”窦煜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强势生硬的口吻令人生畏。

    “好的好的。”医生连连答应着,又好心好意地说了句:“肺炎病人带有一定的传染性,窦总您接触时最好还是注意一下,我们医院可以专门抽出人来护理这位小姐。“

    “这个不用你操心。”窦煜冷然沉下了脸。

    要他不跟他的小丫头接触,怎么可能?何况,小丫头这次的病还是因为他的原因直接引起的,他已经够心痛了……

    医生不敢再多说,连忙招呼护士给朱茉莉配药,又让人去准备房间。

    就这样,朱茉莉华丽丽地住进了医院。当然是最好的单间套房,装修豪华,宽敞舒适,各类设施一应齐全。

    很快,热情洋溢的护士便在朱茉莉纤细的手臂上打好了吊针。葡萄糖水一滴一滴地通过静脉,缓缓输进她的身体。

    朱茉莉依然昏昏沉沉地睡着,窦煜和窦凌凡都坐在床边照看着她,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窦煜看看时间不早,便说:“凌凡,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在这里照顾茉莉就行了。”

    “哥,还是我留下来吧。你刚从欧洲回来,坐了那么久飞机,一定也很累。”窦凌凡想了一下,诚恳地说:“明天你还得去公司,我反正没事,在这里照顾茉莉正好。”

    “我不要紧。”窦煜淡淡地说,语气平和,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晚上我留这里,你明天白天再来换我。”

    窦凌凡只好说:“好吧。”然后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窦煜坐在床边,静静地打量着熟睡中的女孩。

    此时的朱茉莉,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已经褪去,变得苍白黯淡。昔日红润饱满得像一颗熟透的樱桃一般诱人的红唇,现在也干涩得没有了一丝血色,看起来憔悴不堪。

    窦煜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又转到她那条打着吊针,瘦瘦的手臂上。

    真的那么细,好像平时没有吃饭似的。真不知道她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怎么就能把自己折腾到这么瘦骨嶙峋的地步?

    窦煜情不自禁伸过手去,怜惜地握住了她那只小小的,冰凉的手,在心里自言自语地问:丫头,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究竟是怎么弄的?怎么越来越瘦了?不是说回家了吗?难道回家了你也吃不好?睡不好?

    这时候,他才突然想起,虽然他和朱茉莉认识了这么久,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亲近到只差那男女之间最后的一步了。

    可是他平时,根本就没有关心过朱茉莉的家庭和她其他所有别的情况,既不知道她的家住在哪里?也不知道她家里到底还有些什么人?

    却唯独忘了,多关心一下她的生活环境和经历。

    难怪,她总是对他有所保留,不愿意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说他只是喜欢她的身体。

    现在一想,也确实是这样,他确实是只关注了她的身体,没有关注她别的一切。

    只模糊地记得,在有时的交谈中,她好像提到过她的奶奶和哥哥,却从来没有说过她的父母。

    难道,她没有父母?

    对,刚到欧洲那天霍北辰愤怒不已地给他打电话时,是说过茉莉无父无母,孤单无依……

    想起了这些,窦煜更是觉得心中刺痛,懊恼悔恨之间,又多了一份浓浓的愧疚。

    小丫头太可怜了,一般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都应该还在父母跟前娇生惯养地撒娇吧。

    就比如雪儿,虽然也没有跟在父母身边,可是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

    而小丫头呢,过早地承担了生活的重担,体尝到了生活的艰辛。她喜欢钱,在乎钱,肯定也是被长期拮据无奈的生活逼出来的。

    可自己,还那么恶劣无情地逼迫她,欺负她,真是混蛋啊!

    说起来,他今晚那时的行为,跟那些欺男霸女的地痞流氓又有什么两样?

    窦煜越想越觉得不安,不由抬起手指爱怜地抚摸过朱茉莉苍白瘦削的面颊,低哑地说了句:“丫头,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这时,朱茉莉轻轻动了一下,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口渴……要喝水……”

    窦煜赶紧拿过床头的水杯,走到饮水机那儿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又加了点凉水。自己先试了试温度可以了,这才端过来扶着朱茉莉坐起来:“来,宝贝,喝水。”

    朱茉莉软绵绵地坐了起来,费劲地张开了眼睛,看清楚了为自己服务的人是窦煜,有些惊奇和不太置信:“是你?”

    “你以为是谁?”窦煜勾勾唇角,又好气又好笑:“一直就是我,我抱你来的医院。”

    朱茉莉没再说话,昏睡前的那混乱吵闹的一幕幕又模模糊糊地回到她的脑海,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吵架,沉默地想要从他手上拿过茶杯。

    窦煜却将手往旁边闪了闪,不容抗拒地说:“我喂你喝。”

    朱茉莉蹙了蹙眉头:“不用,我自己又不是没有手。”

    “可你现在只有一只手,而且,身体还那么虚弱,没准连个茶杯都拿不稳。”窦煜理所当然地说着,在她的床边坐下来,语气霸道而又不失温柔:“我喂你。”

    朱茉莉没有办法,再说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她现在确实依然浑身乏力,真不知道能不能端稳一个茶杯?只有靠在床头,由他拿着小调羹,一勺一勺地喂自己将水喝下去。

    没想到平日狂妄冷傲的窦大总裁照顾起人来还真是像模像样,喂她喝完水之后,又拿出纸巾细心地帮她把嘴角的水渍擦干净,然后才准备再扶着她躺下:“好了,宝贝,你再睡吧,想要什么就叫我。”

    “我不睡了。”朱茉莉此时精神稍微好了点,没有听他的话,四下打量了一番问:“这是哪里?”

    “呵呵,当然是医院啊。”窦煜忍俊不禁笑了,小丫头的脑子真是被烧糊涂了吧,手上挂着吊针,猜也应该猜得到这里是医院病房,她还要问。

    “我知道。”朱茉莉有些不高兴他笑话自己,又问:“哪个医院?”

    “一医。”窦煜不以为意地笑笑,温和地说:“傻丫头,你病了,我肯定要送你到最好的医院啊。”

    嗬,又是一医。朱茉莉不由苦笑,前些日子,她也是天天往这里跑,那时是要照顾过做手术的奶奶。现在,她自己也进来了,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住院的滋味……

    可是,人家都说,现在住院比住宾馆还要贵。

    她不喜欢住院,不喜欢这样病恹恹地躺在这里。

    更何况,这个病房一看就非普通房间,这么高档,不知道一天要多少钱?

    窦煜看她不吭声了,神情却有些恍恍惚惚的,便体贴地说:“丫头,是不是累了?累了就还是躺着吧。”

    朱茉莉抿抿唇说:“我打完这瓶针就走。”

    “走?”窦煜脸上的笑容消失,英挺的浓眉皱了起来:“去哪里?”

    “回去,不住这里。”朱茉莉执拗地说:“我不想住院,不想打针。”

    “你病了,医生说是急性肺炎,你还不住院?”窦煜真是看不惯她这种拿自己身体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加重了语气说:“茉莉,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这么任性!”

    “那住这里一天得多少钱?”朱茉莉真想骂他,可是又没那么好的精力,只能有气无力地说:“我全部的工资加起来也不够住这几天院的,还不如开些药回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