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觉得上官将军的小女儿挺不错的,虽然年纪小是小了点,但看起来还是十分聪明伶俐,不过……就怕殿下他不愿意,去年才给殿下订了亲,兰俯就……

    皇后淡笑,春晓,你是想说本宫太狠心了是吗?

    春晓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您这样做也都是为了皇上和二殿下,不管兰国公有无谋逆之心,他是前朝皇室之后这种特殊的身份无法改变。

    是啊,皇后无奈的叹息,谁叫他有那样的身份呢,他的名望越高,对皇上的威胁就越大啊,而皇上一时兴起和他订下儿女亲家,到时兰若儿一旦正式成为二皇子妃,那势必会影响煜儿的皇位继承。

    窦煜在微微的颤抖,她就是因为兰国公有个特殊的身份,就是因为兰若儿会影响他的皇位继承,于是就对兰俯上下痛下杀手。

    这样心狠手辣的母后让他感到厌恶,前所未有的厌恶,他觉得她一点也比不上自己的母妃,他的母妃是十分温柔善良的女子,可是那个温柔善良的母妃却是为了救这个女人而牺牲了自己。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开始理解皇后当初的做法,在这个冷漠无情的皇宫里,是不允许有善良的,因为危机随时存在,如果想安然,必须绞杀掉所有存在或潜在的威胁。

    但那仅仅只是理解……

    煜儿,如果……要母后再重新做一次选择,我还是会那样做,你……能原谅母后吗?

    窦煜没有作答,只接过玉牌道:“儿臣已经找到兰若儿,不过……她已经死了。

    皇后放心的点了点头,她是不能留在世上的,那只会成为祸根。

    其实窦煜对皇后只说了一小部分,他还隐瞒了许多事情。

    因为……他在怀疑朱茉莉与马夫之间的关系,马夫当年是没有女儿的,而在阳城隐姓埋名之后就多了朱茉莉这个女儿,只是……当初当他还只发现朱茉莉与敏妃相似的时候,便找了个机会故意让小安子拿走那把长命锁向她透露那他与兰若儿小时候的事,但朱茉莉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是他一直弄不清楚的。

    直到后来兰儿的出现,朱茉莉对他说兰儿就是兰若儿,他起初有些不信,但得到了杨知县的证实,后来兰儿又以身为他挡箭,他才渐渐选择相信面前的人就是兰若儿,于是他只能猜想马夫收养朱茉莉为女儿不过是使了个障眼法,目的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兰若儿。

    只是朱茉莉给了他一个希望,又亲手打碎了他的希望,当把美好的伪装一层层剥开,把赤裸裸的事实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对他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他的若儿可能永远回不到他的身边,可是即便他自己知道面前的人就在骗他,他也宁愿闭上眼睛,把自己蒙蔽其中,不要让他知道,这样就算死,他的心中也永无遗憾。

    但恰恰如当年一样,是皇后给了他一个梦,又亲手将他的梦扼杀,更是在昨晚,当他看到朱茉莉以冰魄银针利落的刺入兰儿的心脏时,他仿佛一下子从她身上看到了皇后的影子,他突然清醒的意识到她只是个杀猪的,也许杀个人对她来说和杀头猪没有什么区别。

    他讨厌心狠手辣的女子,他不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一个个变成皇后这样的人,因为……他不需要。

    回过神,窦煜看着皇后,感觉到皇后已经快要灯尽油枯了,这个时候她看上去和一般柔弱的女子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对她的恨意不由自主的少了许多,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因为父皇没有好好的保护她,她必需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他握了握玉牌,道:“母后可知道父皇真正想授意的人是谁?

    皇后点点头,你父皇曾经和我说过,如果最不喜欢谁,就要给他最重的任务,这样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和时间去诅咒他恨的人。

    最不喜欢的人?窦煜想了想,众皇子当中,皇上似乎最不喜欢七皇弟窦承宇,小时候其它皇子和公主都在他身边嘻戏,只有七皇弟,他从没见他的父皇抱过他一次,就连近距离接触都没有。

    但……七皇弟今年才十九岁,而且从不曾过问过政事,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是戴罪之身,是被父皇囚禁在皇宫里的人,十六岁以前他甚至都不能跨出漪水殿,之后还是因为他屡次请求,皇上才准许他在皇宫中行走。

    皇上会将皇位传给他?

    他觉得皇上和皇后说那句话的时候八成是带着玩笑,不一定能当真。

    皇后渐渐睡去,窦煜替她掩了掩被子。

    这个女人一生都为那个万众瞩目的天子而活,可是一生都没有得到那人的眷顾,唯一值得安慰她的是,她虽终生无所出,却能在皇后的位置上屹立不倒,不管多少新人成为旧人,又不管多少旧人换成了新人。

    窦煜收好玉牌,起身正欲离去,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春晓奔了进来,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她忙道:“王爷,云妃带着人过来了,你快随我来。

    已顾不得许多,窦煜忙随春晓来到库房,春晓迅速将墙上的一张古画移开,窦煜一见,那画后竟藏了玄机。

    春晓抬手一扭,地上立即打开一条地道。

    王爷,从这里可以到护城河,皇上现在被云妃和三皇子控制,上官鹄与三皇子已经联手,一旦三皇子登基,那皇上和七皇子的性命都难保,你一定要救他们。

    窦煜点头,春晓,想办法转告七皇子,要他静侯佳音。

    ……

    云妃带人闯进了凤仪宫,在殿里扫视了一圈没有见到什么,又走到皇后的床边,见皇后只是微闭着眼睛静静的躺着。

    她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探了探,不由得一惊。

    皇后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时两个侍卫将春晓从殿后揪了进来,推到了云妃的脚下。

    说,楚王呢?

    春晓缓缓抬头,神色镇定的说道:“楚王已经走了。

    云妃听后,忙道:“传令下去,即刻封闭宫门,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是。

    宫禁的消息很快在宫里传开,所有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下子开始人心惶惶。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漪水殿,窦承宇的最初凝重的神色缓缓松懈下来,他先前已经得知窦煜如宫的消息,本来还有些担忧着,这下云妃他们下令宫禁,八成是抓不着他。

    晚上,凤飞飞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但两人相对而坐了良久,都没有什么心情动筷子。

    飞飞,我心情不好没胃口,你怎么也不吃?终于朱茉莉忍不住问。

    凤飞飞叹口气,公子因为得罪了云妃才被贬为乐师,每天在宫中应该是如履薄冰,他每次回来的时候我都不感表现出来,其实我每天都担心得不得了。

    朱茉莉叹口气,其实她也在担心,虽然再次离开王俯,但还是忍不住去探听他的消息,知道他今天又去了皇宫,他的身体放在一边不说,但窦承衍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窦承衍可是那种表面看似善良,实在心狠手辣,绝对是那种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人。

    两人毫无食欲的硬塞下了点东西,便早早的躺到了床上。

    我们两个好久没有一起睡了。凤飞飞浅笑着说道。

    朱茉莉点头,最后一次……好像是去年春天吧。

    对对,我和我爹娘堵气跑去你家,和你一起挤在了你那张睡一个人都嫌窄的床上,你夜里做梦一脚把我揣到床下,弄得我闪了腰,好几天都起不来床。

    你也不差啊,有一次你和我一起睡,晚上梦游,跑到我家厨房把剩下来的那半缸米都泡水了,还烧火呢,差点把我家都烧了。

    两人说着彼此以前的事,忍不住大笑起来,想一想还是原来好,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懂,简简单单的,虽然很多时候也是磕磕碰碰,但到底还是轻松快乐的。

    凤飞飞正笑着,笑声突然僵住。

    朱茉莉见状也停了下来,正要问,便见凤飞飞忙爬起身,抓过痰盂猛烈的开始呕吐起来。

    朱茉莉忙起身,便帮她拍背边担心道:“飞飞,你怎么了?

    吐了好一会儿,终于好了一些,凤飞飞捂着不适的胸口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反胃。

    反胃?朱茉莉一脸狐疑,她一把抓过凤飞飞的手替她搭脉。

    凤飞飞惊讶,茉莉,你也会把脉?

    朱茉莉拧着眉头把了一会儿脉,忽然脸上一喜,飞飞,你这个粗心大意的人,你这哪是反胃,你快要做娘亲了。

    啊?凤飞飞一下坐直了身子,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朱茉莉笑着说道:“我刚才替你把脉的时候感觉和书上描述的差不多,不过……还不是十分确定,但也有四五成的把握,不然……明天我们再去医馆看看。

    嗯。凤飞飞喜上眉梢,一脸期待的点头。

    对了,你怎么会把脉的?凤飞飞好奇道。

    朱茉莉笑了笑,是在王俯的时候,我有一个侍女叫丹阳,她本是宫中女医馆的女医,被楚王挑来分到我屋里,她进俯的时候带来了许多医书,我无聊的时候就翻了翻,所以……现在应该也算是初知医理。

    既然如此,那你有没有找到治疗你腿的方子呢?

    朱茉莉叹口气,摇了摇头,我以前到街上的医馆看过,他们建议我去找宫里的南郭太医,可南郭太医是皇上的专属太医,深居宫中,我又怎能见到他呢。

    这样……

    凤飞飞想了想道:“或许……你还可以去找鬼谷大夫。

    朱茉莉眼前一亮,这个鬼谷有些耳熟,对了,是从冷语那里听到的,当时宇文临风身中冰魄银针之毒的时候,冷语告诉他去找鬼谷或者南郭。

    这鬼谷……

    这鬼谷大夫是南郭太医的师傅,凤飞飞说道:“不过……听公子说他已经隐退多年,而且还有个怪癖。

    朱茉莉一听迫不及待的问:“什么怪癖?

    如果她真能找到鬼谷大夫,说不定自己的性命也有救了。

    听公子说,鬼谷大夫只救他感兴趣的人,如果不是他感兴趣的,就算你死在他面前,他也无动于衷。

    什么?这算哪门子的大夫,居然只救他感兴趣的人,鬼才晓得他对什么人感兴趣。

    不过南郭太医还真是得到了这个鬼谷大夫的真传,他可是只给皇上看病,至于其它人怎么着,他通常也只是见死不救。

    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去试试,凤飞飞继续道:“鬼谷大夫就住在离京城不远的白云谷,说不定……你刚好是他愿意医治的人呢。

    如果真是那样,我愿意一试。朱茉莉笑了笑,现在既然有机会可以好好生活,就不要轻言放弃。

    第二天凤飞飞从医馆里得到了证实,她果真怀孕了。

    想着有一个属于她和苏子离的小生命正在她的身体里发芽,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忙回到住处站在院子里久久的望着那院中高高的梧桐树。

    朱茉莉走到近前,有些疑惑,飞飞,干什么呢?

    凤飞飞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我在告诉公子,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朱茉莉微微讶异,苏子离……这……梧桐……

    公子说在他所有的乐工局里也种了一棵梧桐树,他与我约定,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告诉梧桐树,他在梧桐树下就会听到。

    朱茉莉的笑渐渐在脸上淡去,心中升起深深的失落。

    凤飞飞与苏子离之间的情意让她无比羡慕,虽然不能在一起,但起码他们有梧桐树可以寄托,而她呢?不过是空牵念。

    看着凤飞飞抱着梧桐树侧耳倾听,好像是真能听见对方说什么话。如果是以前她一定觉得那人脑子有毛病,可是现在她却觉得那是多么一件自然又让人羡慕的事。

    想到当自己在梧桐树下诉说的时候,在某个地方同样也有一个人站在梧桐树下倾听,他们也许无法见面,但是那一刻,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

    皇宫的乐宫局,此刻苏子离也正抬头仰望那高高的梧桐树,他抬手抚上那梧桐,不知怎么的,他今天好像特别想念她,他很想出宫看看,但是宫禁的命令还没有撤销,各宫的宫人甚至连自己的宫门都不得出。

    苏乐师。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苏子离转身,见原来是尹掌乐。

    尹掌乐走到他身边道:“我到处找你,原来你一个人躲在这里。

    尹掌乐有何吩咐?苏子离退开了些距离道。

    尹掌乐见苏子离对她刻意的疏离,心中有一丝潜潜的失意,但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说道:“崇政殿的公公过来找你,说是皇上想听你吹箫。

    皇上?他已经有几天没见到皇上了,据说皇上突然病倒。

    好,我这就去。苏子离随尹掌乐一同到前院,见果真是崇政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