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不仅会演戏,还伤得起,朱茉莉不由得佩服起她来,这种人不胜,谁还会胜?

    今天丹阳将她手上的纱布拆了下来,她一看,自己的手竟然恢复如初,而且肤皮比原先更好一些。

    她试着动了动,还和原来一样的灵活。

    她点头,丹阳的医术一点也不比别的太医差啊。

    丹阳咯咯笑着,王妃你未免太看不起人了,我丹阳可是实打实凭真本事才进入女医馆的。

    哦,那还来王俯干什么?呆在皇宫不是更有前途?

    丹阳将头一甩,小女子不慕明利,只求一安身立命之地尔。

    朱茉莉浅浅一笑,丹阳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很天真无邪的样子,但是她现在真是不敢完全去相信一个人,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丹阳走后,朱茉莉又拿出银针,试着刺激她左腿上的穴位,她丹阳拿来的一本医书当中看到这个方法,当某部位无知觉时可以采用刺激穴位的方法。

    这时,冷言自东院门前经过,见到了那一幕,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许是感觉到了有人,朱茉莉停下手来,一抬头见是冷言,自她重回楚王俯到现在,都还没有和冷言说过话。

    冷言在门前向她浅浅的作了个揖,她也点头回应。

    冷言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便走了,这是她回到东院之后在王俯见到除丹阳的第二个人。

    如此又过了两日,丹阳搬着几只盒子兴致勃勃的过来告诉她兰夫人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窦煜替她弄来许多补品,这手里的是兰夫人吩咐分给王妃的。

    俯里的人都叫兰儿为兰夫人,而他们虽然都称她为王妃,但事实上她这个王妃仅仅只是个称号而矣。

    朱茉莉神色淡然,一摆手道:“搁着吧,下次见到兰夫人的时候,就说谢谢她。

    丹阳将东西都依言放进了房里,而后又转身出来道:“王妃,您是要进屋呢,还是继续晒太阳?

    坐在太阳顶下,暖暖的,很舒服,朱茉莉暂时还不想进屋,便道:“你忙吧,我在这里坐着就好。

    因为兰儿受伤,丹阳现在不只是她的丫鬟,还要去药房负责替兰儿调配补药,很多时候,东西院就只有她一个人。

    丹阳出去后,朱茉莉随手从身边的石桌上拿起一本医书看,用来打发长日无聊的光阴。

    但在这时,门前却有脚步声传来。

    朱茉莉抬头,见是冷言,她微微讶异,自己甚少与冷言相处,前两日见了也只是点头打招呼的事,今日不想冷言却进来了,看情形似乎不是无意路过的。

    冷言走到她面前,从袖中拿了一只扁长的锦盒,并将锦盒放到了她身边的石桌上,打开盖子,见里面竟是细细的银针。

    朱茉莉不解。

    这时冷言才道:“王妃,这是冷语曾经使用过的冰魄银针。

    朱茉莉手微微一抖,又想起了那个让她胆战心惊的风雨之夜。

    冷言,是我……

    正当朱茉莉悲伤之际,冷言却打断她的话道:“属下不想听王妃说对不起之类的话,如果王妃真觉得对不起她,就振作起来……为她报仇。

    朱茉莉一怔,冷言已双手捧起针盒送到朱茉莉的面前,王妃,请收下这冰魄银针。

    朱茉莉犹豫了一下,抬手接过针盒,我需要做什么吗?

    冷言向她躬身行礼,请王妃学会使用冰魄银针。

    朱茉莉缓缓从针盒里拿起一根针,冷言接过去一转身,只听‘咻’的一声,那银针已深深扎进了面前的树杆上……

    夜深人静,朱茉莉在屋里一遍遍学着冷言的样子将银针掷出,但每次掷出的针只抛出没多远就掉了下来。

    当手里的银针都用完,她不得不吃力的将轮椅撑过去,再有些艰难的将落到地上的针一根根捡起,而后又腿到原位,不断的重复着这一系列的动作。

    冷言还将冷语生前亲手记录的一部册子给了她,她翻看了那册子之后才知道冷语的专常是识毒施毒,这冰魄银针就是她的绝技。

    再抬手掷出,一根针虽然没有像冷言那样直插木板上,总算突破了她先前的距离范围。

    刚下过一场春雨,窗外鸟声清脆,空气也是格外清新。

    丹阳不知从哪里采来了一束兰花,将它插入桌上的花瓶,淡雅的兰香渐渐在屋子里弥散。

    朱茉莉推着轮椅到了桌边,定定的看着丹阳在前前后后的侍弄。

    未了,她拍了拍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插花杰作,说道:“这下,这屋子里有生气多了。

    兰花已经开了?朱茉莉问道。

    丹阳点头,花期都快过了,她说完,眼前发亮,转头对朱茉莉道:“王妃,奴婢发现西院后门的院墙下有好大一片呢。

    都开花了吗?朱茉莉想到了自己曾经也是在那里发现了有好大一片,不过并无人打理,那些花不过是被人丢弃的。

    都开了,丹阳答道,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又道:“对了,王妃,奴婢看这院子都没有什么植物,死气沉沉的,不如……我们从那里移栽些兰花过来吧,这样院子也多了点生机啊。

    随便你吧。朱茉莉应付道,她已经对那些事没有了兴趣。

    但丹阳又道:“王妃,你整天都呆在这院子里不出门,这样对身体不好,你应该多出去透透风,活动活动。

    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天的朱茉莉对自己身体好坏也都无所谓了,只是看着丹阳再三激情洋溢的劝说,最终磨不过,只好答应由她推着出去透风,顺便挖些兰花回来。

    西院侧门那里一直少有人迹,因此兰花也有那里肆无忌惮的疯长,朱茉莉来到那里,果然如丹阳所说,已经长了满满一大片兰花。

    她记得自己以前到这的时候,只是稀疏的有几簇罢了。

    丹阳边将那些兰花挖起的时候,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兰的药性。

    王妃,你知道吧,这兰花可是好东西,它的根、叶、花、果、种子都可以入药,据书上记载,它的根可以冶肺病,可以冶扭伤还可以接骨,叶可以治小孩白日咳,如果你有呕吐的现象还可吃它的果实…

    …

    朱茉莉根在她的身后,将她挖起来的兰花草一株株的拾进篮子里,不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篮子。

    如果遇到妇女临盆难产,可以用素心兰的花瓣,它有催生的功效。

    回去了。

    正当丹阳还在激情高昂的说着她所知道的东西,突然听到身后的朱茉莉说。

    她回头,朱茉莉手里抱着的篮子已经挤了满满一篮兰花。

    是,王妃。

    二人缓缓往回走,朱茉莉沿路看着那些熟悉的地方,颇为感慨。

    正在此时,前方传来嘻笑的声音。

    当彼此目光相接之时,声音戛然而止。

    隔着天井,朱茉莉在廊檐下遇上了出来散步的窦煜与兰儿两人。

    窦煜在看到朱茉莉时,目光一滞,但只是瞬间,他的目光从朱茉莉手里抱着的兰花上打了一个转落到了她身后的丹阳身上。

    面无表情道:“丹阳,快午时了,怎么还不去为兰夫人备药?

    丹阳一愣,忙道:“禀王爷,奴婢将王妃送回东院后马上就去。

    不必了,窦煜冷冷道:“她一个大活人,需要你送么?

    丹阳被窦煜的样子吓了一跳,怯怯道:“是是,奴婢这就去……她为难的看了一眼朱茉莉,无要奈何,只好转身去了。

    丹阳走后,窦煜的目光再次落到朱茉莉的脸上,怎么?才多久没在俯里,以前在宫里学的规矩全忘了吗?

    朱茉莉一愣,目光不由得转向一旁的兰儿。

    兰儿作怜悯装上前扯着窦煜的衣角道:“王爷,小姐的腿不便呢。

    什么小姐,窦煜猛的看向兰儿,你又不是她的丫鬟。

    兰儿身子一缩,还是第一次见窦煜发火,只是这火气似乎发的有些莫名其妙,她慢慢松开手退到一边。

    见此状,朱茉莉咬了咬牙,放下篮子,有些艰难的移下双腿,颤颤巍巍的撑着轮椅起身,但还没站稳轮椅突然向台阶下滑去。

    一声惊呼,朱茉莉已经连人带着轮椅一并摔下了台阶。

    窦煜眼角微眯了一下,但脸上依旧冷漠,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

    兰儿刚抬步欲上前,身旁却似来窦煜硬冷的声音,谁也不许扶。

    朱茉莉只感到身体的某个地方在一点点变冷,倔强让她不轻易放弃,她攀扶着轮椅再次试图起身,但又再次摔倒。

    几番挣扎,她还是没有成功站起来,但窦煜已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前。

    朱茉莉一顿,缓缓抬起头来。

    看着朱茉莉的满身狼狈,窦煜却冷冷道:“你连站都站不起来,这么不中用,还想做本王的王妃?

    窦煜的话就像一根刺,扎进了朱茉莉的心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什么都无所谓了,没想到在他的面前还能轻易的被他几句话伤到。

    朱茉莉强忍着几欲决堤的泪,一咬牙,手猛的一撑站了起来,她愤怒的与窦煜对视。

    谁说我连站也站不起来,窦煜,你仅管瞧不起我好了,我朱茉莉就是这么死皮赖脸,我就是要霸占着那个位子,你又能拿我怎样?有本事你再休我一次,再赔我五万两黄金啊。

    一旁的兰儿一愣,不可思议的往朱茉莉的腿上瞧了瞧,她竟然站起来了。

    而面对朱茉莉的愤慨,窦煜却只是轻蔑一笑,希望你不要后悔。

    后悔就不是我朱茉莉。

    窦煜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兰儿想上前看年究竟,但却被窦煜一把牵了出去。

    只到两人的身影消失,朱茉莉才轰然倒地,再想站起来,却再也找不到刚才的那种感觉。

    朱茉莉吃力的撑起身子,却见一双黑绒靴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见原来是冷言。

    冷言向她伸手,需要属下帮忙吗?

    朱茉莉笑笑,摇摇头,其实他说的有一句话也没错,我连自己站都站不起来,还怎么妄想做其他事呢?所以……我一定要靠我自己的力量爬起来,不能一味的依靠别人的帮助,这样……就算我四肢健全,也和残废没有什么区别。

    说完,朱茉莉扶着轮椅一点点的爬了起来,她将轮椅推开,靠单脚摇摇晃晃的站着。

    她终于笑起来,你看……我还是可以的。

    也许是被朱茉莉的坚持和倔强感染,冷言也不由得浅笑起来。

    王妃,属下扶您回去。

    不用,朱茉莉终于有些累了,撑着轮椅道:“我想我这样推着轮椅,还是能回去的。

    她试着往前,但是左腿跟本不受她的控制,无论她怎么想让左腿移动都没有用,没办法,她只好扶着轮椅单腿跳。

    兴许是太久没有使用右腿,才两三下,腿就已经开始发抖打颤,为了不让自己太难堪,朱茉莉故作轻松的样子回头道:“可能……速度有点慢,不过……应该是能够回去的。

    冷言点头,相信王妃一定可以。

    嗯。

    朱茉莉再次起步向前,冷言拎起装着兰花的篮子跟在朱茉莉身边。

    跳了几步,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她停下来扭头道:“对了,那个……我练了很久好像都没有进展,其中有什么秘诀吗?

    除了如何浸制,其他没有什么秘诀,属下相信以王妃的毅力只要再继续坚持,终会练成的。

    两人缓缓进入长廊,朱茉莉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躲我?我现在是王爷最讨厌的人,俯里除了丹阳其它人都不太愿意接近我。

    因为……属下也有些私心。冷言说着扭头看向朱茉莉,小语既是为王妃而死,也是为王爷而死。

    虽然不太理解冷言的意思,但也看得出这种时候冷言的头脑是最清醒的一个。

    她想了想道:“你……相信我么?

    冷言愣了愣,不知道,但……属下觉得王妃不是一个为一己私利而不择手段的人。

    冷言的对她的信任虽存在一定的保留,但是他还是没有对她隐瞒什么,朱茉莉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可以并肩做战的人。

    现在的王俯,是兰儿的天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只相信她的话,而她自己目前的状况实在是不堪一击,她需要有一个头脑清醒又有一定能力的伙伴,而冷言无疑是最佳人选。

    朱茉莉停下来,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影,她道:“我有些累了,你扶我到椅子上吧。

    是,王妃。

    朱茉莉趁冷言将她扶到轮椅上的时候轻声在他耳边说道:“王爷可能有危险,兰若儿是宇文临风的人。

    冷言将她扶坐下,微微抬眸,属下也觉此女有古怪。

    冷言站起身退开了几步,朱茉莉释然,他果然是自己的伙伴。

    ……

    回到幽兰院,兰儿心中隐隐不安,她今天看到了王爷对朱茉莉的态度,虽然表面上尽是冷漠与无情,但是在朱茉莉摔倒的时候,她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担忧,也许他现在还不自知,但如果朱茉莉还继续存在,那么他迟早也会明白,到时悬在她头上的那把刀也就会随时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