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圆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我跑得离b市至少跨了三个省,我想不到陆然竟能这么快找到我。

    今晚合该我倒霉。

    扭过脖子不理他,非暴力不合作--惭愧自责忏悔,我一样也不挑。

    “苏慕然,强-暴我的时候,喊着别人的名字就算了。”陆然叹了口气,很无奈。

    “……”他污蔑我!我什么时候强-暴他了?

    “在你眼里,哪怕我只值十万块钱,我也认了。”他磨了磨牙,可口气却是委屈的。

    “……”其实那个十万块,不是陆然的价值,而是我的身价。

    有时候悲观地想想,我觉得给我十万都多了,我是释刑犯,一个前途黯淡的女释刑犯根本不值十万块钱。

    沉默了好半响,陆然终于伤心地抱怨出了第三句话:“你下次能不能不要不告而别--哪怕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心房微微一颤,我怅然道:“告别的话,我还走得掉么?”陆然到时候不把我五花大绑了,都是我命好。

    “当然可以。”陆然道:“真的要走,我也强留不下你,可走之前,你得还我一样东西。”

    “什么?”

    “出走之前记得把我的心留下,如果不肯还,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我忽然便觉得眼眶涨得难受,鼻子酸得说不出话来。

    “陆然,你到底瞧上我什么了?我爸爸的账本根本就不在我身上,你费尽心思也是徒劳。”我想从他眼里找到失望,找到他逢场作戏的任何蛛丝马迹,然后我就可以毫不心痛,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推开他。

    “我觉得哪怕那两本东西在你身上,小爷的努力也都是浮云。”陆然没来由地火气:“小爷真觉得自个儿脑子让驴给踢了,我居然就喜欢你看不上我。”

    “……”

    “我就喜欢你当初骄傲得不可一世,然后把下巴一扬毫不客气地赏我两个字‘凭你?’这样的女人,我这辈子也就碰见过你一个苏慕然。”

    我觉得陆然描绘的这场面似乎在哪见过,但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

    陆然居然喜欢这样的我,这典型的犯贱,典型的皮痒--我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是正常的地球人,他是非正常的外星人。

    “陆然,摊白了讲,咱俩在一起就是个错。”我真的是怕了,好不容易想鼓起勇气尝试着爱上陆然,且不说陆思东那天眼眸里的鄙夷,这次林旋的所作所为,彻底将我的尊严践踏得一点不剩。

    我对过去最后一点点蔽体的秘密都被全盘暴露。

    “那就让这美丽的错,继续错下去。”

    “就当纽约那三天里,我的脑子让门给夹了,咱俩说好的,都不作数。”

    “那你今晚脑壳可以再被夹一下嘛,用力点,夹得扁扁的,千万别复原,夹得再丑我也接受。”

    “陆然,你有毛病。”

    “那也是相思病。”

    “你脑残。”

    “千里迢迢这不来找药么?九九八十一难都难不倒爷,苏慕然,你想折腾小爷的就尽管来。”

    我说不过他,陆然就一死猪,多滚烫的开水他都不怕。

    不能发怒绝对不能发怒,我要发怒就正中陆然这混蛋的下怀。

    “陆然,我们两个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你懂么?咱俩是没办法走到一起的。”身份悬殊且不论,他有未婚妻有家庭阻力,而我又有我自己要坚持的底线--不做情妇不做小三,哪怕一分钟,我也不干。

    “这中间除了隔着你那颗没被门夹过的脑袋以外,小爷看不到咱俩之间到底隔了什么东西。”

    “陆然,滚你丫的!”彻底抓狂了,我真想咬死他。

    我想好好跟他讲道理的,可陆然道理讲不通,我想跟他耍无赖的,满地打滚撒泼都可以,只要他能嫌弃我,可他二大爷的,我手上还铐着手铐,钥匙在他手上,各种行动不便。

    “陆然,咱俩不合适这话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哪不合适我怎么没看出来?若真说不合适,我就只接受性别不合适这一条理由。”

    “……”我被他逼得生无可恋只想卧轨:“你也知道,我坐过牢,是贪污犯的女儿,身无长物,别人看不起我,有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本来这事,我不想跟他提的,提一次,我心里就痛一次。

    只要一回忆起在监狱里被虐打被羞辱,苟延残喘着求饶的一幕幕画面,我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低人一等,这个伤口永远都无法结痂痊愈。

    那堆照片成功地将我重新打回进龟壳里,一切都重归原点。

    “今天既然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就把话也说明白。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陆然很平静地望着同样平静的我,一字一顿:“苏慕然,你是谁,经历过什么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哪怕连你都把自己当成草芥,但在小爷心里头,你还是公主。”

    我很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要的东西对一般的男人来说很简单,可对陆然来说,却是顶难的。

    不做情妇不做小三,我要一个能够被所有人认可的家。

    “那林旋呢?”

    陆然皱眉:“都说了,给我三个月的时间。”

    “那这三个月里的我是什么?”我一天也不乐意屈就,就这么简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一分钟都不要被人抓住把柄看不起,到时候会有人说我是小三上位,恬不知耻。

    陆然,如果你真的爱我,解决了你的未婚妻再来找我--我实在怕了那些随时可能爆发的羞辱。

    “林旋的事情我跟你道歉还不行么?”

    “她在这件事情上的所作所为跟你道不道歉没有直接关系。”我有不堪的过去,所以更在乎尊严。

    “那白秀行三年你都能等,却连三个月的时间都不肯等我。”也许是我的逻辑让他头疼:“苏慕然,你就能不能给我一点安全感,至少让我知道,我像个傻子一样的坚持,不是毫无意义。”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着也足足有一个小时,天空破晓,火车窗外启明星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