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芷妍提着食篮的手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有多少年没听到别人提起这个名字了?

    她深吸一口气,笑盈盈的回过身去,尽量表现得惊讶,紫梁姑娘,她是什么人?

    那太监并未为梁芷妍解惑,他锐利的眼神在梁芷妍脸上扫了一圈,半晌,他才佯装笑道:梁侧妃与咱家认识的那位故人很像,刚才乍一看去,咱家还以为紫梁姑娘复活了。

    梁芷妍面带微笑的反问,真的吗?能跟公公的故人长得相识,是梁芷妍的福气,公公缅怀故人之情着实让梁芷妍感动。

    梁芷妍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回应终于让那名太监收回了探究的神情,他向梁芷妍施了一礼,才施施然离去。

    梁芷妍看着他的背影,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倒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记得紫梁,那名薄命女子,曾经牢牢抓住了三名出类拔萃的英伟男子的心。

    她的一生跌宕起伏,曾是云迦城的一个神话,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她,生得平凡,死得壮烈。

    那年冬天,白雪皑皑的盛景下,云迦城银妆素裹,一名身着紫色衣衫的俏丽女子颤巍巍爬上皇城的城墙,不顾身后宫人的劝说,在那名身着明黄衣袍的男子及两名英伟不凡的男子走近时,翩然飞下城墙,就如一只紫蝶飞进了雪的世界。

    这一幕永久的定格在当年爱惨了她的三名男子脑海里。梁芷妍以为,紫梁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被人遗忘,不曾想还有人会记得她。

    梁芷妍转过身去,顺着月亮湖慢慢向前走,心底突然涌起浓浓的悲伤。紫梁飞下城墙那一天,正是她三岁的生日,她在家里等着娘亲给她买桂花糕,可是她的娘亲一去不回,来的却是一名锦衣男子……

    梁芷妍想得入神,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路况,直到脚似被什么绊住,她身体向前倾,手中的食篮呈抛物线飞了出去,她尖叫一声,身体重重的摔向地面。膝盖传来一阵刺痛,她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柳萱妍身边站着的鸾儿收回脚。

    哟,我说梁妹妹,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啊?耳畔传来柳萱妍的奚落声,她看向前面被摔得一地狼籍的食篮,皱着鼻子嗅了嗅,啧啧有声,道:真是可惜了这么香的鸡汤,你是要送去给廷阎喝的么?

    以前柳萱妍不敢欺负梁芷妍,是因为她顾忌恒廷阎的想法。但昨夜恒廷阎当众羞辱梁芷妍后,又宣她去听雨轩过夜。

    她明白,恒廷阎对梁芷妍确实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来向梁芷妍耀武扬威。

    梁芷妍看着那破碎的瓷罐眉心轻蹙,墨瞳轻闪,心底蕴起一抹恼怒,她不动声色的去捡碎瓷片,漫不经心的道:柳妃姐姐多虑了,这不是给廷阎哥哥喝的,是给我自己喝的。

    反正汤也洒了,是给谁喝的还不是一样,只要不让柳萱妍轻视她,怎么说都成。

    柳萱妍眉间蕴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梁芷妍,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几时,王府里属于你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

    梁妹妹,我帮你捡。说罢她莲步轻移,假意要去帮梁芷妍捡碎瓷片,却在她的手刚触上一块碎瓷片时,狠狠的踩了上去。

    柳萱妍这一脚用足了力气,若踩到梁芷妍手上,她的手不废也得断两截手指头。

    梁芷妍低头捡着碎瓷片,眼角余光瞄到柳萱妍走过来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骤然升起一股危机感,她微微抬起头,下意识想缩回手去,却见前方一道飘逸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她微怔,缩回的手也慢了下来,而此时,柳萱妍的脚已经狠狠的辗上她的右手。

    啊。梁芷妍痛呼一声,右手手指传来剧痛,她痛得浑身直打哆嗦,低头看着那只穿着富贵牡丹绣鞋的小脚正使劲踩着她的手背。

    她哆嗦着抬起头来,看到柳萱妍眼中浓烈的嫉恨,她心底微颤,连忙伸出左手去推她的腿,她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柳萱妍却扑通一声掉进湖里。

    耳畔响起鸾儿尖利的救命声,远处那道白色身影迅疾掠了过来。他轻漫的眼神淡淡掠过梁芷妍,梁芷妍张了张嘴,极力想辩解,可是面对他冷漠怀疑的眼神,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恒廷阎已经纵身跳进月亮湖,身姿矫健的游到拼命挣扎喊救命的柳萱妍身边。

    他伸手穿过她的肋下,抱着她游到岸边,鸾儿连忙伸手去拉柳萱妍,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将柳萱妍救上来。

    柳萱妍已经奄奄一息,恒廷阎急忙俯下身去,双手按在她的胸口,使劲的向下压,反复数次,柳萱妍哇的一声,将肚子里喝的水全部吐了出来,人也渐渐的清醒过来。

    恒廷阎将她抱起来,焦急的道:妍儿,你感觉怎么样?鸾儿,还不快去给你家小姐请大夫?

    正吓得六神无主的鸾儿听到恒廷阎的低喝声,边抹眼角欣喜的泪水边急急忙忙的向府门跑去。

    柳萱妍虚弱的看向恒廷阎,刚想说自己没事,耳畔已传来梁芷妍怯生生的话语。

    廷阎哥哥,只要把柳妃姐姐肚子里喝的水挤出来,她就没事了。

    住口。恒廷阎重眸轻睐,眸中尽是一片阴骛,他冷冷的道:妍儿自小便如温室花朵般娇生惯养,岂会像你这样的杂草生命力那么强,今日的事,你最好给本王一个交代。

    他嫌恶的目光毫不留情的射向她,梁芷妍呼吸一滞,低头看向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手痛心更痛,廷阎哥哥,我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恒廷阎已经抱起柳萱妍,他的指紧扣在她的肩上,那种姿势,是十足的保护。

    恒廷阎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血肉模糊的右手时,他目光一紧,冷冷道:还不滚回去面壁思过。

    说罢再也没看梁芷妍一眼,他抱着柳萱妍扬长而去。

    柳萱妍窝在恒廷阎怀里,看着渐渐远去的梁芷妍,直到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她才回过头来望着恒廷阎,他的下颌紧绷,浑身上下张扬着一股让人胆战心惊的怒气。

    她心虚的垂下眸光,刚才那一脚踩下去时,她就发现梁芷妍微怔的看向前方,她下意识望去过,正见恒廷阎向这边走来,她心中慌乱,生怕让恒廷阎看出端倪,焦急中顿时又生一计。便借着梁芷妍那一推,故意掉进湖里。

    恒廷阎果然误会了梁芷妍,可是此刻,她不能再落井下石,以免让恒廷阎怀疑到自己身上来,廷阎,我没事,不要绷着脸,我害怕。

    察觉到柳萱妍轻颤的身子,恒廷阎放松下来,他低头看了柳萱妍一眼,将她又抱得紧了些,淡淡道:怎么这样不小心,若你出了个好歹,让本王怎么向柳相交待?

    柳萱妍心中因他体贴的举动而升起的甜蜜尽数散去,她郁闷的垂下眸光,娇声抗议道:廷阎,如果我没有一个当宰相的爹,你会不会像对梁芷妍那样对我?

    柳萱妍问完话立即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恒廷阎身体一僵,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冷冷的道:妍儿,不要问本王这种假设性问题,本王不会回答。

    柳萱妍咬住下唇,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问出口后,她又希望能从恒廷阎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听到恒廷阎这样回答她,她心里产生一股执拗,就非得想知道答案,廷阎,如果我与梁芷妍换个位置,你也会同爱她一样爱我吗?

    妍儿,你的话太多了,难道你觉得本王不够宠你?恒廷阎不耐烦的道,对柳萱妍,他从来就不爱,会娶她也是因为她身后柳家的势力。

    柳萱妍闻言,挣扎着从恒廷阎怀里跳到地上,因为溺了水,她身体还很乏力,她撑着晕乎乎的脑袋,大声喊道:廷阎,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你宠我,我要的是你的心。

    恒廷阎走过去,十指扣在她肩上,看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叹息一声,道:妍儿,本王说过,除了本王的心,本王什么都能给你,本王会让你生下本王的长子,今后储君之位也一定会给他,但是仅此而已。

    柳萱妍只觉得刚才被湖水灭顶的绝望瞬间又兜头兜脸的浇下来,她的心凉幽幽的,颤声问道:廷阎,我只是想你爱我,难道就那么困难吗?

    恒廷阎将她湿淋淋的额发抚到耳后,模样极是温存,但吐出的话语却锐利如刀,妍儿,皇家的男儿最是无情,从你嫁进王府那一天起你就该明白,与其在本王身上得到那些虚幻的东西,不如好好保有现在已经得到的。

    柳萱妍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她怔怔的看着恒廷阎,他的眼睛黑的像漩,像古井幽潭,却冷的像千年不化的雪。

    她怎么会以为这样的男人会爱上自己,他对她一点好,她就可笑的去找梁芷妍耀武扬威,实际上,她才是最可怜最可悲的人。

    她怔然后退,心底的怨恨越渐浓烈,他昨晚还温柔的对待她,让她从女孩蜕变成了真正的女人。而这一刻,他却能凉薄的告诉她,不要妄图在他身上得到爱。

    她该满足的不是吗?至少他现在愿意碰她,愿意给她子嗣。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这样空,会这样恨?

    我知道了。她苦涩的阖上双眼,将涌出的泪水逼回心底,如果他不爱她,她会自爱。

    梁芷妍跌坐在地上,手心传来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忍受,可是手再痛,又怎么比得了心上的痛?

    昨晚她还对自己打气,不要轻易放弃。可是面对恒廷阎陌生犀利的眼神,嫌恶怀疑的表情,她心底那股执拗的坚持却有了些许松动,她该继续坚持下去么?

    喂,你想在这里变成石雕么?就算变成石雕,那男人也不会回头来看你的。头顶乍然响起一道轻讽无奈的声音。

    梁芷妍抬头望去,看见雪辰坐在头顶上那棵青松树上,手里拿着一个色泽漂亮的苹果。话音刚落,咔嚓一声,他咬了一口苹果含在嘴里咀嚼着,模样悠闲得很欠扁。

    雪辰,你怎么会在这里?自昨夜雪辰陪她在芦苇荡里大吼大叫之后,她对雪辰这种奇异出现的方式已经不觉得惊讶了。

    看戏。雪辰边啃苹果边道,末了还配送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大大的笑脸。

    梁芷妍郁闷的瞪着雪辰,道:我都快死了,你还不发挥一下你神医的职业道德,替我包扎一下吧,也显示一下你还有一颗同情心。

    雪辰睇了她血肉模糊的右手一眼,不知为何,心底缓缓升起一股怒气,对她还是对柳萱妍,他分不清。他撇撇嘴,冷冷道:死不了。

    梁芷妍气结,垂下双眸看了一眼仍扎着碎瓷片冽冽生疼的右手,血珠顺着碎瓷片淌在地上,不知不觉已经流了一小滩血迹,她叹道: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回去处理。

    梁芷妍刚站起来,就跌进一副温暖的怀里,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梁合香气,她眉目一划,诧异的抬头望去。

    你这个死女人,就不能安份点么,总是这样让人心疼。雪辰略带恼怒的声音在她耳畔炸开,他弯腰将她抱进怀里,对她,他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看她受伤害,他就想保护她。

    梁芷妍吓得缩了缩脖子,自己又没有惹到他,他在生哪门子气啊,随即又意识到两人太过亲密,直觉不妥。她慌忙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推搡他的胸膛,急道:雪辰,快放我下来,让人瞧见了指不定又生事端。

    不放,谁敢多嘴,我灭了她。雪辰气势如虹,刚才他瞧得清楚,分明是柳萱妍故意去踩梁芷妍的手,这个傻瓜明明可以躲开的,却偏偏生受了她一脚。

    她在想什么他不难猜到,只是想赌一赌自己在恒廷阎心中的地位,可惜她的苦肉计没有柳萱妍的高明,想算计别人反被别人算计,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白痴的女人了。

    梁芷妍噤了声,怕他会灭了她。

    一路走来,不知道是天色尚早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下人,雪辰抱着她大哧哧的回到未央居。

    朝歌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梁芷妍被雪辰抱着跨进院子来,她急得丢下手中的洒水壶,快步跑了过去,道:芷妍,你不是去听雨轩了,怎么…怎么被这个蒙古大夫送了回来?

    朝歌之所以叫雪辰为蒙古大夫,是因为雪辰在王府里混吃混喝半个月,说要给梁芷妍解情蛊之毒,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觉得他就像她的世界里那种卖打药的蒙古大夫,只会胡吹,关键时刻却派不上用场。

    雪辰听到朝歌轻蔑的叫他蒙古大夫,他恼火的瞪着朝歌,道:喂,你说谁是蒙古大夫啊,我告诉你,这天下还没有我治不了的病。

    朝歌嗤了一声,心道,你就吹吧,看看牛会不会在天上飞。她有时候还想,人们把雪辰吹得只应天上有,他该是仙风道骨,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可瞧瞧眼前这位,哪里是仙风道骨,哪里会生人勿近?他就活脱脱像个街边流氓,都不知道是不是恒廷阎认错人了,他说他是神医雪辰他们就信,也不让他露两手查查资格证,就这样轻信了他。

    瞪什么瞪,比眼睛大啊。是不是蒙古大夫你自己心里清楚,呀,芷妍,你的手怎么了?朝歌这才注意到梁芷妍鲜血淋淋的右手,惊得大叫起来。

    梁芷妍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朝歌总算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了,她摊摊手,无奈道:遇到一个疯子,被她踩了一脚,没事,手还没废。

    朝歌听梁芷妍这样说可不乐意了,她急道:你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快进屋,我替你包扎。

    在梁芷妍经常出状况的锤炼下,朝歌已经能从容的应对了,她一边指使雪辰将梁芷妍抱进屋,一边慌慌张张的跑进内室去拿伤药。

    待朝歌出来,雪辰已经将梁芷妍放在厅里的软椅上,他拉着梁芷妍的手,看那碎瓷片整个没入她的手心,他蹙紧了眉头,轻声问道:痛吗?

    梁芷妍斜睨了他一眼,还没回话,朝歌不满的声音已传来,碎瓷片都要刺穿手背,你说痛不痛?

    梁芷妍翻翻白眼,不懂朝歌为什么就是看雪辰不顺眼,朝歌,来者是客。

    朝歌将伤药一古脑儿的丢在桌子上,气闷的道:芷妍,他哪里是客啊,他进王府是来为你解蛊毒的,可是你看看他一天游手好闲的,就知道蹭饭吃。好在王府家大业大,多他一个吃闲饭的不多。但是是人就该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也吃了,拿也拿了,总该做点事了吧?

    朝歌这番话说得犀利不近人情,但雪辰并不与她计较,情蛊之毒并不像其他的毒那样好解,若找不到母蛊寄宿主,轻易去解蛊毒,轻者昏迷不醒,重者瞬间毙命,这就是他不敢擅动的原因。

    只是他这人清高倨傲惯了,不爱与任何人解释,此时听朝歌奚落的话语,他也只作没听到,迅速在梁芷妍肩周点了几下,梁芷妍立即便感觉到右边那条胳膊失去了知觉。

    我先封住你的穴道,取碎瓷片时才不会那么痛。说罢他抓起朝歌的手塞到梁芷妍嘴边,又道:如果你实在痛得不行就咬她,不用客气,就当是在啃猪手。

    谁说他不记仇来着,这不立即就报复回去了。

    朝歌猛翻白眼,这人……你那才是猪手好不好,真没见过你这样小肚鸡肠的男人。

    这回总让你长见识了吧。雪辰一边与朝歌斗嘴,一边趁梁芷妍分心听他们说话时,按住她的右手,使力拔出那枚碎瓷片。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从麻痹的右臂传了上来,梁芷妍惨叫一声,晕倒在朝歌怀里。

    梁芷妍再次醒来时,天已全黑,屋外长廊上已点了灯,微风拂过,红色灯笼随风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淡淡的红晕。

    屋角挂着风铃,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梁芷妍幽幽睁开双眸,鼻间嗅到一股熟悉的梨花香,她侧过头去,正瞧见那抹修长的身影走向门边,她连忙撑身坐起,不小心触到右手,她疼得毖瑟了一下,手心一片濡湿。

    她顾不上去看手心是不是又流血了,急唤道:廷阎哥哥。

    那抹身影颤了颤,缓缓回过身来,眸光清淡的扫向她,你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本王就先走了。

    眼见他已经拉开门,她急忙跳下床向他奔去,廷阎哥哥,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白日里他那样绝情,到了晚间却又变了个模样,他的矛盾与反复无常让她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如果不爱她,他就做得更彻底一些,让她死了心灭了情。

    可是这样又算什么呢?

    恒廷阎凝视着她,她委屈又倔强的模样落在他眼里,让他想不顾一切的将她拥进怀里,可是他不能,在大局未定之前,他只能伤她虐她。

    然而看到她痛苦,他的心又怎会好受?

    没有为什么,手疼就去睡觉,不要忤在这里当门神。恒廷阎厌烦的道,今夜他本已在柳萱妍房里歇下了,可是脑海里映出梁芷妍苍白又落寞的神色,他抚了柳萱妍的睡穴,让她睡得更沉,自己却趁着夜色来到未央居。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想看看她的手伤如何了,看着血迹透过白色纱布冒出来,再看她在睡梦中始终皱紧的眉,他心底有些浮躁,有些心疼,他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宇。

    夺嫡之争越演越烈,他不能将梁芷妍时时带在身边保护,就只能尽量疏远她,让那些暗藏的眼线将苗头转到别人身上,只要梁芷妍没有危险,他就没有什么可顾忌。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跟梁芷妍说,以她的性子,她必定会与他共同面对,夺嫡之争的残酷与血腥远不是她能面对的。

    所以再等半年吧,半年之后,等他登上帝位,就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了。

    廷阎哥哥……,廷阎哥哥!!她绝望低叹,他欺负她惩罚她,她却无法停止爱他,他们之间已经错失了三年,再也没有另一个三年让她来错失。

    就算他自此低看她,她也只想溺死在他怀里。

    梁芷妍的声音惊醒了恒廷阎,他猛然推开她,冷笑道:果然青涩无味,现在证明了,你也该死心了,嗯?

    慵懒散漫的声音穿过耳膜落在她心里,她眼眸大睁,却只来得及看到恒廷阎落荒而逃的背影,她扯过挂在梳妆台边缘的抹胸护在胸前,狼狈的追了出去,朝他的背影大喊,恒廷阎,你敢说你没有丝毫的感觉?恒廷阎,你回来,你给我说清楚。

    初夏的阳光透过湖边的柳隙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梁芷妍恹恹的靠在凉亭的扶手上,目光幽幽的落向听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