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39年,张骞带着他的蛮族奴隶甘父,以及一百多人,从陇西出发,开始走上波澜壮阔的被后人称为丝绸之路的旅途。

    张骞这次出使,并不顺利。他经过河西走廊时被匈奴人抓下,还在那里娶妻生子,这些都暂且按下不表。

    但是,张骞在这次出使中,经历了许多国家,知道了西域的许多情况。他第一次以汉朝使者的身份,与西域的一些国家交往,沟通了汉朝与西域各国之间的联系。历史上称他的这次出使是“凿空”,意思是张骞打通了中原通往西域的孔道。

    最重要的是,这次出使西域,激发了刘彘“拓边”的雄心,日后发动了一系列抗击匈奴的战争,使他成为名副其实的“武帝”。

    王臧与赵绾下狱没多久后,就惨死于狱中。闵知行派精卫用偷龙转凤之计,把他们的尸首运了出来,在城外寻了一处地方,秘密下葬。

    刘彘在旁不发一言,似要融入夜色中。闵知行心中不忍,轻轻拉了他的衣袖。此时风很大,刘彘的头发在飞舞。他说:

    “他们是大汉朝的功臣。”

    “是的,他们是。”

    “可他们连个墓碑也没有。”冷风在肆虐。闵知行紧紧握住刘彘的手,给予他想要的温暖。她说:“墓碑在我们的心中,历史会永远记住他们。”

    “知行儿,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挨过严冬,春天到来。按照计划,刘彘要到霸上去祭祀。

    祭祀的随行队伍浩浩荡荡,闵知行以贴身丫鬟的身份,坐在队伍其中一辆马车上面。这是闵知行的专属马车,车里只有她一人。车轮特意做了避震处理,车厢里还垫了棉花,软绵绵的,甚是舒服。

    闵知行知道,这是因为,大家都把她当作未来娘娘来对待。尴尬之余,闵知行却很享受这样的待遇,前去霸上的路途遥远,她可不想因为矫情而颠簸劳累。

    刘彘是去祭祀,而闵知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寻找传说中的方寸。姬先生早前派人说,在平阳发现了方寸的线索。尽管不确定,闵知行还是愿意一试。可是,找到方寸后又怎样呢?这边,她不能抛下刘彘,那边,她又不愿舍弃施澈。

    矛与盾,是与生俱来的统一体。

    正苦恼着,在门帘的一开一合间,闵知行意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简直不敢相信,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身影已经消失了。她不由得傻笑,自己真笨,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姑娘,”坐在马车外面的韩菊说,“天色已晚,陛下已下令休息,姑娘需要下车透一下气吗?”

    “嗯。”闵知行下车,面前是如画的风景,好山好水。大队已经停下,宫侍们在搭着帐篷,还有一些在准备伙食。

    一霎那,闵知行有种错觉,似乎回到以前和死党们一起出去郊游野炊的日子。

    “姑娘,陛下请姑娘到帐中用膳。”韩菊打断了闵知行的回忆,闵知行收拾好心情,向最豪华的帐篷走去。

    炊烟袅袅。闵知行在刘彘的帐篷里,享受着美味佳肴。她本以为韩府里的菜肴已属上乘,没想到皇帝的膳食更是人间美味,不由得大快朵颐,把肚子撑得满满的。

    祭完五脏庙,闵知行打算洗洗睡了,刘彘却一把拦下她。他的眼睛幽黑而深邃。他用带有魅惑的嗓音说:

    “知行儿,今晚留下来吧。”

    正在这时,帐外响起了宫侍的声音:

    “陛下,太常大人求见,欲商量明天祭祀之事!”声音很是年轻。

    好事被打断,刘彘不由得脸色铁青,他松开了闵知行,整理了一下衣冠,略带怒气地说:

    “宣!”

    这太常来得真是时候!闵知行趁机溜之大吉,也不理会背后刘彘炙热的目光。逃出帐外,闵知行长舒了一口气。她想走回自己的帐篷,突然有个宫侍模样的人挡住她的去路。他低着头,闵知行看不见他的样子,只是闻到他身上有阵特殊的香气。

    他塞给闵知行一块丝绢,闵知行愕然,他轻笑,说:

    “这是有人托我给姑娘的。”这声音,是刚才的宫侍。

    “是谁……”闵知行想问清楚,宫侍却打断道:

    “姑娘不必多问,只管去就是。”突然,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嘲讽,“提醒姑娘多一句,三心两意是失德失贞之为,为世人所不耻!”

    三心两意?!闵知行错愕时,那宫侍已经悄然离开。她打开那条丝绢,只见上面写着:东郊林子,戌时二刻,不见不散。

    刘彘一直脸色都很阴沉。太常莫名其妙地被撤了职,宫里派了太祝,马不停蹄地赶往霸上,主持祭祀。

    闵知行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好。有人没人的时候,总是发着呆,然后就是傻笑。韩菊微微叹气,她或许猜到了原因。

    祭祀很顺利,无风无浪。仪式结束后,大队人马休息了一天,然后往平阳方向出发。刘彘去探亲,闵知行去探秘。姬先生没有跟来,她只能靠碰运气。

    到达平阳后,刘彘理所当然地住到平阳侯府上,闵知行本想着手方寸的事,但却被刘彘以她为贴身丫鬟的理由,留在侯府伺候他。

    说到伺候,闵知行是一个劲地冒汗。那么多年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小菊和小竹照顾得白白胖胖的,再加上又是精卫阁执首,哪里轮得到她去伺候别人。这不,她连倒杯酒手都是颤颤巍巍的。

    “哟,我说陛下,你这丫鬟怎么连倒杯酒手都在发抖?”说话的正是平阳公主,一身雍容华贵,满头珠钗,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闵知行在心里暗骂:如果不是你一直在背后盯着我看,我至于这样吗?平阳公主的那双丹凤眼,自她踏进大门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阴深深的感觉如影随形,手怎能不发抖?

    “让皇姐见笑了。”刘彘笑道,瞄了一眼闵知行。明明是呵责,眼神却柔和得很。

    “既然丫鬟不好使,不如让皇姐推荐几个伶俐一点的,闷的时候也可以说说话,给陛下开开心。”平阳公主讨好地笑道,话里是一抹儿童不宜的深意。

    闵知行心里鄙夷地想:难怪看我不顺眼,原来是想拉皮条,只是你也未免太明显了吧!

    “好呀,有劳皇姐了。”刘彘自然再清楚不过平阳公主想做什么,他本想拒绝,可一想起昨晚闵知行与施澈月下相会,他就忍不住答应了。

    果然是色狼!闵知行在心里暗骂,司马迁说得没错,刘彘就是一个一天都不能没有女人的混蛋!

    平阳公主拍了拍手掌,丝竹声顿时响起,歌姬从内堂鱼贯而出,长袖善舞,个个娥眉粉黛,含情脉脉,一时之间连闵知行也看花了眼。看着闵知行兴奋的样子,刘彘觉得有点好笑,看来以后应该带上闵知行参

    加多点宴会。

    舞毕,歌姬们站成一行,等着圣眷。平阳公主笑吟吟地问:

    “不知道陛下可有看上眼的?”她省略了一句――今晚送到你房里。

    “就绿色衣服那个吧。”刘彘本是随口一说,他想知道闵知行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可此时闵知行还沉浸在刚才的歌舞中,表情很是享受,很明显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刘彘微怒,提高了声调,有点恶狠狠地说:

    “我说绿色衣服那个,你听到没有!”

    闵知行吓了一跳,马上回过神来,而歌姬中的那名绿衣女子,双腿一曲,跪了下来。清丽的嗓子有点害怕地说:

    “陛下息怒,子夫听到。”

    闵知行一愣:子夫?刘彘和卫子夫是这样相遇的吗?!为什么和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不对,好像卫子夫确实是在平阳侯府上和刘彘初遇!可是、可是……

    她使劲甩了甩头,脑海里的记忆乱糟糟的,很是混乱,竟有种支离破碎的感觉。一会儿想起跳舞的卫子夫,一会儿又换成卫子夫在宫墙里哭泣。画面一转,哭泣的人竟是自己!

    怎么会这样?!

    “怎么啦,知行儿?”刘彘担心地问,语气里有着歉意。他以为是他把闵知行吓到了。

    “陛下恕罪,奴婢告退!”还没等刘彘反应过来,闵知行就在大家的愕然下,冲了出去。

    “好大的胆子!”平阳公主怒道,“陛下……”她原想让刘彘好好惩处一下闵知行,可话还没有说完,刘彘也跟着冲了出去,留下尴尬的平阳公主,以及一地面面相觑的歌姬们。

    卫子夫瞧了一眼门外,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好还是担忧好。松一口气是因为侍寝帝王本非她愿,现在算是暂时解脱了。担忧是因为,弟弟卫青还在别人手里,那人说,只要她成功勾引刘彻,不单止能放

    了卫青,还能让卫青平步青云。

    能不能平步青云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家人的平安,哪怕牺牲她的清白她也愿意。所以,绿衣女子不止一个,唯独她出声应下了,更何况,如果真的被陛下看中,那是避无可避。

    闵知行出了平阳侯府,漫无目的地一路小跑。她的内心极度不安,她不断问自己,刘彘是什么时候被封为太子的,是七岁那年吗?还是九岁那年?刘彘是哪一年登的基,是十二岁那年吗?还是十六岁那年

    ?不对,汉武帝是刘彻,那么为什么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刘彘?!

    她混乱了。初春的阳光很暖和,照在闵知行的身上,却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这种现象,就像很多小说漫画写的那样,应运回到过去的人,注定要被擦去历史的记忆。

    怎么办?她最大的资本就是她曾精读过汉史,没有了这些历史知识,那她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刘彘身边,辅佐他,帮助他?

    闵知行痛苦地抱着头蹲下,她在内心呐喊:怎么办?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子?谁能出来帮帮我!

    就在闵知行极度痛苦时,一双精致的布鞋出现在眼前。她抬头,施澈如天使一样从天而降。那一刻,闵知行觉得他全身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就像给世人指路的明灯,让人们度过一切苦厄。

    “施澈!”她不顾一切地冲进施澈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然后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施澈回抱着闵知行,不发一言。他看见,刘彘站在路的尽头,满脸怒气。

    皇帝不在场,这戏也没法唱了,平阳公主的计划泡汤,只得把气撒在一众歌姬的身上。看着歌姬们唯唯诺诺的样子,她的心情这才舒坦些。

    歌姬们散去,卫子夫鬼鬼祟祟地走到侯府一处偏僻的地方,四围张望,脸上是焦虑与不安。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她惊恐地回过头。一个红衣短发的少年出现在眼前,腰间是令人乍寒的弯刀。

    “你是……”卫子夫试探着问

    “约你来的人。”四方挑眉道。卫青长得粗眉大眼,天生一副骑奴相,没想到他的姐姐倒是清丽脱俗,仙姿婉约,他不由得啧啧称奇。

    “我阿弟还好吗?”卫子夫担心地问,卫青自小多磨难,没想到现在还要遭这种罪。

    “你阿弟……”四方嘴角扯起一抹笑容,“都不是你亲生弟弟,你那麽紧张做什么?”他想起了那人,对着汉朝皇帝卑躬屈膝,而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反倒抛诸于脑后。不过也好,自己也不屑于当他的儿

    子。

    卫子夫一愣,娘亲与别人私通一事,他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她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恐惧正在不断加剧,但她还是努力把它按下去。她强作镇定地说:

    “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告诉我,我阿弟怎样了,什么时候才能放了他。”

    “哼,瞧你这态度,我才不告诉你呢!”

    “你言而无信!”卫子夫急了。

    “言而无信?”四方冷笑,“难道你成功上了刘彻的床了吗?”

    卫子夫语塞,脸不知不觉间红了。

    “是不是只要我能做到,你就一定会放了我阿弟?”

    “那当然。”四方发觉,原来自己说假话也能说得很逼真。

    “好,如你所愿。”

    任务完成,四方离去。他掠过一个院子时,韩菊正好看到。他的速度太快,韩菊也只能从背影依稀认得,那人是四方。

    他怎么会在这里?韩菊凝眸。

    闵知行哭累后,就沉沉地睡去。施澈把她抱起,送到客栈里。他刚把她放到床榻上时,七赢出现。

    “少主子。”

    “嘘。”施澈一边细心地把被子盖在闵知行的身上,一边说,“小声点。”

    七赢一愣,然后说:

    “是。回禀少主子,四方已完成任务,卫青尚未回到侯府,卫子夫以为他还在我们手上,所以乖乖听话。”

    “是谁救走的?”

    七赢看了一眼床上的闵知行,然后说:

    “已查明,是精卫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