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搬了出来,施澈冷笑:

    “倒不如说是因为你横刀夺爱,没脸面对韩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刀杀人,落得干净。”

    “朕呸!满口胡言!知行儿,你看到了吧,嫣儿都不在了,他还要离间我们,这样的伪君子,你当真看不清楚?”

    闵知行还在悲痛当中,看着两人又吵了起来,她哽咽着,艰难地开了口:

    “施澈,嫣儿,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有他……”

    “停,”施澈带着玩味说,“救命恩人?本就是你让我吃下的毒药,他来替你偿还,又何来救命一说?”

    不再遮遮掩掩,施澈终于亲口说了出来。闵知行这些天来的自欺欺人,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接连不断的重创,闵知行不堪重负,大脑一片空白――假的吧?!无论是韩嫣的事还是施澈的事,

    都是假的吧?是上天看我不懂珍惜,所以才要这样惩罚我吗?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明知道我是少主子,还要一路照顾我,还把我送到南郡?不过,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施澈笑,只是这笑,不再温暖,而是像从来自地狱的笑。他把目光投向江面,江上大

    雾逐渐散去,隐隐约约,竟然出现一艘大船!

    “我的人,终于来了。”施澈说完,趁着众人毫无防备之际,突然反手捉住闵知行,胁持了她!

    “你做什么?!快给朕放了她!”刘彘大怒,身后的弓箭手全部搭起了弓箭。

    “施……澈……咳咳……”施澈掐住闵知行的咽喉,她说不了话,声音细得像蚊子一般。施澈一怔,竟松了手劲,只是作个样子。闵知行心下一痛,她愈发糊涂了。

    大船驶近,久未露面的四方、六琴、七赢从船上跃下,船上也布满了弓箭手,随时待命。

    “施澈,你以为你逃得了吗?你逃到南越,朕就灭了南越!你逃到匈奴,朕就灭了匈奴!你逃到天涯海角,朕就让天涯海角都归顺汉朝!朕发誓!”

    “哦,是吗?”施澈挑眉,汉武帝喜欢南征北伐,难道这里面有他的因素?只是,他知道历史,他不相信一个现代人斗不过两千年前的古人!

    “少主子,请上船!”七赢道。

    施澈于是带着闵知行,在七赢他们的掩护下,踩着船缆,轻功一施,顺利上了船。刘彘心一急,想命人放箭,又怕伤了闵知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闵知行如扯线木偶般被带上了船。

    “施澈!放了闵知行,朕可以饶你不死!”

    “饶我不死?”施澈冷笑,然后说,“不需要。四方,六琴,七赢,回来。”

    命令一下,四方他们开始返船,刘彘当即命令放箭,霎时间,万箭俱发,四方以宝刀相迎,六琴用短箫抵挡,七赢长剑一出,那箭竟原路折回!

    没一会功夫,三人毫发未损地回到船上,施澈于是一边吩咐开船,一边让弓箭手以牙还牙。密密麻麻的箭射过来,如箭海一般,刘彘那边的弓箭手纷纷举起盾牌,等到射箭的声音消失后,刘彘一看,江

    面上还哪里有船的踪影?他顿时气得紧握拳头,青筋突起。

    “给朕追!找不到闵知行,你们就提着脑袋来见朕!”

    船上,闵知行木然地坐在甲板上,目光呆滞。

    “怎么,在想着刘彘吗?不舍得他吗?”施澈揶揄道,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里竟然带着醋意。

    “为什么?”她问。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都到这个地步。很多人都跟她说,施澈不是好人,她都不相信。她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之前是哑的,现在却好了。她甚至从那贴得满城都是的通缉令里

    看出,施澈和马邑之围的失败肯定脱不了关系。细细想来,很多事情都可以看出端倪,她却选择了自欺欺人。是因为太爱了。

    “为什么?”她再次问,而回答她的不是施澈,而是赵芳:

    “为什么?那是因为你的爸爸害了他全家,所以父债女还!”

    赵芳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嚣张地看着闵知行。

    “阿依达?!”闵知行愕然。施澈不悦,他和闵知行的事,不需要旁人多嘴。他冷冷地说:

    “下去。”

    “不,你不说,那就让我来说!”赵芳转而对闵知行说,“怎么?认不出我了吗?小闵,我是赵芳呀!”

    闵知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阿依达――不,是赵芳才对!

    “小闵,你爸爸把你保护得太好,他肯定没有告诉过你,你家里的突然富贵,是因为他吞了施叔叔的公司吧?”

    看着闵知行震惊的表情,赵芳心里很是得意:

    “我告诉你,他不单止吞了施叔叔的公司,还逼得施叔叔自杀,施阿姨进了疯人院,还差点想斩草除根!”

    “不!我不要听!假的,都是假的!”闵知行像疯了一般掩着双耳,可赵芳还在喋喋不休地继续:

    “你以为施澈是真的想娶你吗?告诉你,你在家里等着他回来过生日的那一晚,他在我的床上!”

    “够了!你在乱说些什么!”施澈终于忍不住发火,赵芳吓了一跳,然后不忿气地说:

    “难道不是吗?你担心她接受不了吗?你又不是真的爱她!别忘了,后来还不是你让她家破产,逼得她爸爸跳楼自杀!就连她发生车祸,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轰!闵知行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崩溃,往事涌上心头,爸爸跳楼的一瞬间,车祸发生前的恐惧,全部如排山倒海般涌现。

    “呵…呵……”闵知行笑了,泪水已经表达不了她的伤心,她像傻了一般笑了起来。原来她笑起来,也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小闵……”施澈心底隐隐作痛,他想上前抱住她,闵知行却突然迅速起身,退到船边。

    “你做什么?快过来,危险!”施澈急道。

    可闵知行像听不到似的,她看着茫茫江面,江水急流。她咧嘴笑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施澈说话:

    “你听到了吗?爸爸,嫣儿,在叫我。”

    话音未完,她竟纵身一跳!

    “不要!”施澈心胆俱裂,大叫一声。闵知行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坠入江水之中,溅起大大的水花!她一心求死!施澈欲跟着跳下去,却被七赢眼明手快地拦住:

    “少主子,不要!水流太急,危险!”

    “放开我,我要救她!”施澈拼命挣扎,他再往江里一看,哪里还有闵知行的身影!分明已被大江无情地吞噬!

    “小闵!”施澈悲痛大喊,声音在水面盘旋,久久不去。

    闵知行在不断下沉,江水不断灌进她的耳里,嘴里,她开始窒息。

    真的就要这样死了吗?也好,你若无心我便休。爸爸欠你的,我用命来还。可你欠我的情,你用什么来还?我死了,你会感到一点点的难过吗?刘彘应该会难过一阵子吧。那我欠韩嫣的,我又该用什么

    来还?嫣儿,你现在在紫苑里等着我吗?我来了。

    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闵知行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温度也在不断下降,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她要笑着去到天堂。就在这时,闵知行的胸前突然发出淡淡的绿光,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直至把闵知行整个人都包围住。

    未央宫,姬先生突然心头一颤,然后掐指一算,惊道:

    “玉动?!”

    长长的回廊,野兽的毛皮,随风起舞的白纱,不绝于耳的摇铃声,田上,街道上,众人匍匐地上,虔诚地膜拜。

    “大长老,是玉动!”白衣女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在神殿前神情肃穆的姬蕹,轻叹道:

    “终于出现了。”

    怪鸟在山谷里盘旋低鸣,无尽苍穹下是树木葱茏,碧波荡漾。只是这树,枝枝相连,叶叶相通,那垂下来的树枝,竟长得和树干无异,粗壮得要用双手环抱。再看那水,也不是正常的湖水颜色,而是发着荧光,幽深不可测。所有的景物,都披上了神秘的外衣。

    一长发少女在林中飞奔着,她的脚上穿着草鞋,但一点也不损她在满是碎石子的小路上飞奔的速度,反而像踩着风一样,体态轻盈。

    无忧谷冲天而起的光芒消失了,少女放慢脚步。怎么消失了?她疑惑地来到湖边,左瞧瞧,右瞧瞧,然后就看见在不远处,有物体被湖水冲了上来。

    少女好奇地走过去,发现竟然是一个人!看那身打扮,不是她们族人的,难道是瓯族?想到这里,少女拔出匕首,蹲下身子来。

    “死了吗?”她用刀柄捅了捅地上的人,没有反应,“不知道好不好吃。”

    眼骨碌一转,她邪笑着,正要下手,就在这时,地上的人动了!少女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人翻转过身来,湿透的衣服贴上玲珑有致的曲线,竟然是个女的!

    “真倒霉,居然没死!”少女努了努嘴,起身想走,突然,地上的人伸出纤细的手,捉住了她的脚踝!

    少女一惊,羞道:

    “你做什么?放手!”天,她这样子让我以后怎样见人?!少女挣脱着,可那人捉得太紧,怎么也挣不开,少女不禁又羞又怒。

    “救……我……”气若游丝的声音,少女一怔,停止了挣扎。她打量着地上那人瘦小的身型,琢磨着,或许可以养肥点。

    ********

    干燥的树叶被火舌一点一点地舔舐着,发出噼啪的声音。周围暖烘烘的,闵知行咳嗽几声,慢慢地醒了过来。

    这是哪?天堂吗?头晕乎乎的,闵知行全身乏力,她动了动身子,身上的蕉叶滑落,闵知行吓了一跳,她身上竟未着片缕!

    难道天堂流行裸睡?!正想着,一道声音响起:

    “你醒啦?”

    少女听到声响,回头一问,不料却看到闵知行的裸体,脸开始变得滚烫。镇定镇定,又不是没看过,刚刚不就是你脱的衣服吗?脸红个啥?

    闵知行侧目一看,眼前是一名十七岁左右的少女,她的装扮很奇异,像是很多层白纱套在一起,脖子上挂着形状不一的兽牙,手腕上系着色彩斑斓的小石头,就连脚踝上,也绑着白色的小贝壳。花枝招展

    的装扮与她清新秀丽的面容极为不协调——那眉毛,明明是黛山,那眼睛,明明是星曜,那肤色,明明是凝脂。而那些兽牙,平添了几分野性。

    最令闵知行惊讶的是,她刚刚说的是粤语!

    “请问,这里是……天堂吗?”闵知行虚弱地问,要不是天堂,又怎么会听到久违的家乡话?

    “天堂?”少女歪着脑袋,斜看着闵知行,“什么地方?笨女人,你在装傻吗?这里是方寸。”

    方寸!?闵知行明显还没有恢复过来,她若有所思地说:

    “原来天堂叫做方寸呀……”

    然后眼皮一重,她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少女见她阖上了双眼,于是大着胆子凑了过去。她半撑着身体,低着头,从闵知行的脚趾头开始,慢慢嗅上去,小腿,膝盖,大腿,直至胸前,然后满脸通红。

    “怪女人,不过,”她按下心头的羞涩,撇嘴道,“味道还不错,先养着吧。”

    少女起身,瞅了瞅旁边的巨树,然后三两下功夫,手脚并用就轻松爬了上去,从远处看,活像猴子爬树。她舔了舔树叶上的雾气,心满意足后,她抱着树干,滑了下来。

    月光悠悠,少女走出树影,她站在银白的光芒下,双膝下跪,手指交错,摆出一个不知名的手印,然后一脸虔诚地念道:

    “万能的月光之女神,你的子民与你同在,沐浴圣光,无尽景仰,愿你赐我以……”

    周围一片静谧,少女的念词如同来自远古的声音,充满着神秘的力量,让树林里的野兽变得温顺,不再躁动。

    安静的一晚。

    第二天,闵知行在小鸟的低鸣声中醒过来,睁开眼,一束阳光,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甚为刺眼。等她慢慢适应后,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闵知行张望的目光由远到近,最后发现,自己身上竟穿着衣服!“难道昨晚是梦?”

    正疑惑着,突然面前砰砰砰地掉下几个东西。闵知行一看,木瓜?!

    “你醒啦?”少女一蹦一跳地出现,手上还抱着有她整个头那样大的木瓜,脸上是满足的表情。

    “是你救了我?”闵知行问,原来昨晚的不是梦,看样子自己并没有死。

    少女扬起下巴,有点得意地说:

    “废话。”

    闵知行脸色一黯,为什么连死也这么困难?第一次,她不想死,结果穿越了;第二次,她想死了,却被救了。

    “你不应该救我……”闵知行哑声道,她不想活着背负对韩嫣的死的愧疚。

    哀伤在蔓延,少女歪着脑袋盯了闵知行一会,然后没好气地说:

    “什么嘛,明明是你叫我救你的,无聊的女人!不管了,既然我救了你,你就要报答我!”说完,少女从怀里掏出匕首,竟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划了一个十字!闵知行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女突然捉起她的右手,在同样的位置划了一个同样的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