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相信苏慕然,她跟血钻失窃毫无任何干系!”

    “我相信苏慕然,她跟血钻失窃毫无任何干系!”

    原本围在门口窃窃私语看好戏的众人因为冉曦这一句话,瞬间被震得鸦雀无声。

    陆素素率先反应过来,失笑道:“学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偷东西可不是凭你一句话就能让大家心服口服的--vk在珠宝界这么久了,可还是头一回出现丢失顾客财物的案例,这件事情若让同行知道了,岂不是笑掉大牙?还生生折了vk辛辛苦苦树立了这么久的好名声!”

    冉曦扬眉反驳道:“那苏慕然到底有没有偷东西这个嫌疑,也不是你们一句话便可以定论的!如果说晚点下班也算嫌疑重大的话--那我的嫌疑难道不大么?为什么没人给我扣一顶监守自盗的帽子?难道因为苏慕然坐过牢,你们就可以肆意把怀疑强加在一个弱质女流身上?!如果真要查,不如把我也一并带走!”

    全场哗然。

    “师兄你这是疯了么!”连苏婉婉都因为冉曦这一句话而沉不住气。

    我想不到那个在最开始瞧不起我经历的冉曦,会在这个时候替我把话说到这么重的份上。

    冉曦回身捏住我的肩,正色说道:“苏慕然,我相信你!你说的,在一个好的珠宝设计师眼里,无论是玻璃还是水晶还是钻石,都是价值等同的艺术品,都值得倾注所有的心血。”

    冉曦真是傻得可爱--无差异地对待珠宝材料,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有这样的觉悟。

    就像你眼里的我,是“天才”,而别人眼里的我,却是一个释刑犯,一个贼。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如对待知己般的信任,已足够让我感动。

    “慕然,刚才我替你去调了公司门口的监控录像,因为角度的关系,录像只拍到了一个影子,但至少这证明了零点时分确实有外人出现在了vk附近,如果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可以很大程度地洗脱你的嫌疑,苏慕然,你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冉曦焦急的眼神让我心中绷起的那根弦越来越紧--“陆然”这三个字,屡次要从我的喉间,不安分地跳出来……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这等于我主动公开跟陆然的关系,这等于变相地承认了自己情-妇的身份,可我不是!

    万不得已,我苏慕然绝对不靠任何人!

    现在我只是嫌疑犯,在没有充足的证据情况下,估计审讯完了我就会被放回来。

    “没有--昨晚至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冉曦握在我肩上的手一松--显然他对我的回答也彻底束手无策。

    “呵,好一个没有!”

    寂寂的人群后头忽地响起一道清朗而干净的声音,熟悉的嗓音里却带着透骨的凉意。

    “呵,好一个没有!”

    陆然冰冷的眼神刮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无端觉得后脊背一凉--他的目光像是一柄锋利的刀,生生将我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子,一刀一刀削至心虚气软。

    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冉曦身后躲了躲--陆然的脸色却愈加难看,眉角的青筋跳得厉害。

    余光不经意地掠过苏婉婉--我不明白为什么从看到陆然那一刻开始,婉婉的脸一直都是苍白无血,目露惊恐和害怕。

    随手将一盘录像带丢上桌,陆然不怒自威的神色极有魄力:“无凭无据就怀疑人,难道a市的警力就真的这么不堪?”

    杵立的两个警员显然对陆然有所忌惮,赔笑道:“陆公子这话说到哪去了?苏慕然凌晨单独留守在公司里,至少已经有充分的作案时间……既然是怀疑,哪怕捕风捉影的猜测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可我接受不了怎么办?”陆然的蛮横噎到了所有人。

    “若真要查--冉曦倒是说得对,vk里所有人都有监守自盗的可能,为什么不把人都带回去好好问问?多个人也多分热闹!”陆然用下巴点了点我,对警员说道:“尤其是她,记得用点刑讯逼供逼供--不见棺材不掉泪!”

    陆然恨恨的口气颇有报私仇的感觉--但这样的建议,显然得不到认同。

    警员尴尬道:“陆……陆公子,玩笑可不能这么乱开!”

    “玩笑?我这人生平最不爱开玩笑--”凉飕飕的眼扫过围观的人群,目光锁住一个人,陆然悠然笑道:“张经理藏着那么贵重的一颗血钻,竟还能面不改色地看热闹,vk果然是个出人才的地方。”

    全场哗然议论的同时,作为老职员的张经理抖着声音直呼冤枉。

    “冤枉可不敢当,”陆然笑道:“昨天下午你去找冉曦的时候,在敲门之前,你想想,你都说了什么?”

    “我……”张经理一时被问得云里雾里。

    不明白敲门的时候说的,竟也判断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偷东西?

    “你说--‘陈助理,你在不在?’”陆然顿了顿笑道:“这就意味着,你当时早就知道冉曦根本不在办公室里,所以,试探地问问冉曦的助理会否逗留在办公室,如果里头空无一人,是否就正方便你作案呢?”

    “比起无缘无故的胡乱怀疑和毫无因由却于事无补的信任--”

    陆然的后半句话,刺得冉曦浑身一僵。

    “我的证据就在这里--室内的走道监控还有办公室录音的匣子,听得可是一清二楚!”抬指敲了敲录像带,陆然挑眉眯眼的谑笑,让人无端觉得后脊背一凉。

    在所有人质疑的目光当中,张经理一张蜡黄的脸刷然惨白,却仍晓得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蹩脚地辩解着。

    陆然径直从冉曦的背后将我一把揪了出来,却忽地被陆素素拦住了去路:“堂哥,纵然你说的也有道理,可……可案子没查清楚之前,你……你不能带苏慕然离开!她好歹也有嫌疑!”

    “为什么不能?”

    陆然越是生气的时候,唇角反而扬得越高--可那捏在我腕上越来越重的力道,却泄露了他的愤怒。

    他拧眉倨傲的姿态仿佛一瞬间将积了好久的怒意勃然而发:“苏慕然昨晚一整个晚上都跟我在一起,在这个工作间里哪都没去--难不成你们要把我陆然也带进局子里查个清楚?!还是你们以为,我陆然的女人还会稀罕你们一块小石头?”

    冷哼一声,陆然继续道:“素素,做人……不能太过分--我的底线不是拿来试探的。”

    陆素素原本紧张得通红的脸,刹那间惨白一片。

    陆然藏在警告后的言外之意,我没听懂,但等张经理被革职调查之后,紧接着便是陆素素离职的消息,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也来不及管别人如何看我,我便被陆然蛮横地拽着进电梯里,男人黑着一张脸,小小的四平米格子里,我听到了他恨恨的磨牙声。

    “陆然,你放开我!”

    我根本挣不开他,腕骨都要快被他捏碎。

    “好一句没有--苏慕然,你不止眼瞎,原来连你的心都是瞎的!”

    我别开脸,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一路被拉到地下车库,我几乎是被他踹着塞进车里。

    陆然气势汹汹地坐在主驾驶位上,原准备开车的动作一滞,狠狠一掌便拍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尖锐的鸣叫在空无一人的地下车库里听着分外刺耳。

    宽厚的胸膛剧烈起伏--我看得出,他在强压怒火。

    “陆然,不管怎么说……谢谢……”轻声道谢,陆然好歹在将我拖出vk之前,彻底替我洗脱了嫌疑--可代价却是更多的话柄。

    “我不要谢谢。”声音冷酷而干脆。

    “那……”

    “道歉。”

    车窗外的树木飞快地掠过眼前,陆然油门踩得狠,仪表盘的速度飚得我心慌。

    “什……什么?”

    “苏慕然,我要你道歉。”

    “……道什么歉?”我又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要道歉?

    他忽地一脚踩下刹车,轮胎跟沥青的路面摩擦,发出尖锐的一声“吱--”,我没系安全带,险些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苏慕然,陆然这三个字,是不是就是不能跟你沾上任何边?”陆然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绷露。

    “我习惯了一个人,也喜欢一个人。”我是独立体,不想依附于任何人,我想靠自己。

    陆然冷笑:“如果眼下换成那个姓白的坐你旁边,你还会说这句话么?”

    锐利的目光深深刺进我心里,陆然一句话便堵得我答不上来--白秀行这三个字,我偷偷地放在心里想念,但只要一听见旁人提起他,就莫名地觉着心酸。

    此时,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响。

    我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收件箱的简讯所吸引--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可这口气……

    “姐姐,我忽然之间不想那么早把你送进监狱了,我想让你尝尝从天堂掉进地狱--身败名裂的滋味一定很有意思。”

    我不知道苏婉婉她到底想威胁我什么,低头回简讯:“三年之约我已经答应你们,而且我也不会再跟别人提起当年的车祸,我只是想去看爸爸一眼,算我求你,告诉我……爸爸到底葬在哪里。”

    三年的青春换一个墓地的位置--这就是我无奈之下跟陈慕琬达成的协议。

    这也是当时的不孝女,唯一能替爸爸做的事。

    婉婉的短信回得很快,我愣神地盯着那个屏幕上的地址,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爸爸那张和善慈祥的笑脸,却已隔世。

    我出了好一会儿的神:“陆然,能不能送我去一个地方?”

    偌大一个墓地,一块块整齐而肃然的石碑无声地宣示着各自的荒凉和惨淡。

    我抚了抚灰旧的墓碑,石碑旁杂草荒芜,显然这三年里,来看爸爸的人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镌刻的“苏锦年”三字让我怅然,而让我意外的却是立碑的那个人--“苏慕婉”。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我那绝情自私又骄傲得刚愎自用的母亲此举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爸爸,她到底爱不爱你?”抬手轻轻抚上碑上的名字,我喃喃自语:“而你的牺牲,到底又值不值得?”

    一块墓碑,一家四口--本该天合之乐,却萧条如斯。

    脚下的白*瓣迎风微动,我坐在地上,将脑袋靠在墓碑上--仿佛就像儿时靠在爸爸的怀里撒娇。

    “婉婉要结婚了,可我送不了她任何东西--钱呢,能捐的我都已经捐出去了,那是您的血你的肉,慕然总觉得不应该踏着您的命,无忧无虑地过下去……哪怕是替您赎罪也好……我全都捐出去了,一分不剩。爸爸,在您眼里,我是不是傻到家了?”

    以前我撒娇,总有人回应,而现在,寂寂无人的墓地里,只剩萧条的冷风。

    “不过您以前不就最欣赏自食其力的女人么,爸爸,我谁也不靠,没有那笔钱,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您在那边,千万不要担心……”

    “爸爸,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您选上市长那会儿,您曾经很开心地说过其实您生平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为我风风光光地置办一套嫁妆,然后看我高高兴兴地嫁给白哥哥……”

    自言自语地回忆着,忽地便落下泪来。

    白秀行这三个字,是我心口无法痊愈的伤。

    “我想这个愿望慕然恐怕无法完成了--也不怪他,若换做是我,心上人坐牢了,我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喜欢的人若是坐牢了,我会等他,死心塌地地等下去--为什么我跟他的山盟海誓,根本就抵不过监狱厚厚的那堵墙。

    擦了擦眼泪,很勉强地才像个傻瓜似地咧嘴笑出声来:“知道爸爸最不喜欢我哭了,好,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恹恹地靠在墓碑上,仿佛飘零的心都在刹那间寻找到了依靠的归宿--我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过世的爸爸,还会有谁会挂念我。

    这么悲观地一想,其实我活在这世上也很失败。

    去跟公墓另一头的陆然碰头,我竟想不到原来在西山墓地里,也有陆然的故人朋友。

    “他是……”我瞧着墓碑上的名字--陆怀南。

    “我哥哥。”

    立碑的时间说巧不巧,竟也是三年前--既然是哥哥,想必死的时候也应该很年轻。

    “是……病逝么,还是……”我试探着开口--眼前的陆然纵然侧脸线条刚硬,可原本迥然有神的墨眸却在此时失焦无神,心事重重。

    我亦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眉宇间那无法自拔的挣扎和痛苦又到底从何而来。

    他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不是病逝的话,英年早逝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天灾或者**。

    机械而生硬地转过脖子,陆然深深望进我的眼里,墨玉色的眼里眸光略动,隔了好半响才斟酌地开口,轻飘飘的声音那么不真实:“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