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多年前古家发生了一场变故，后来古家的老爷子古田因病过世，四个院子的关系就名存实亡，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林清南一早将家主的位置给了古汶翰，也很久没有插手过问过古家的家事了，古家的人欺负古汶翰是个愣头的小子，奈何他有天大的本事，后头有多少人撑腰，都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
古田曾经定下的规矩，没出了第五代就彻底成为了过去式，古汶翰上有一个纵欲过度的父亲，又得替毫无节制的祖父收拾烂摊子，还得想着怎么和其他三个院子的人虚与委蛇，这才几年的功夫，就已经成熟的如同一个快要而立的男人了。
说起来最可笑的是，这古家的男子发了疯的纳妾也就算了，下头的女儿们也开始琢磨着以各种理由不嫁人了，五小姐古清华便是其中一个，如今古家掌控中馈的三个人，除了古汶翰和他的三姑奶，剩下的一个，可是古家最受欢迎的十六姑奶古沐然，这古沐然可是古清华的亲姑姑，所以她想着，要是没有一笔巨大的嫁妆，她就是烂在古家，也绝不出嫁！
谁叫她是清字辈唯一的一个嫡出姑娘了，即便快三十了，也还是这古家的宝贝，加上几个哥哥和偏疼她的然姑姑，这日子可真是一天比一天的富贵。
这一天，西院里又有几顶轿子被抬了进来，古清华刚在园子里喝完茶，看到这个情景，愤慨道：“这又是哪个院儿抬妾？如今古家张罗喜事连通知都不通知了吗？一顶轿子抬进去就行是不是？汶翰这孩子，办事儿可真是够糊涂的！”
下头的丫头不敢乱说话，倒是她身边的大丫头说道：“是四老爷，听说他前儿去一园雅梦喝酒，看中了唱曲的姑娘，便买回来了。”
“这唱曲的一共几个啊？”
“姑娘你想啊，这吹拉弹唱站满了一整个台子，合该有七八个了。”
古清华啐了一口，小声骂道：“累不死这个老东西！走，去然姑姑那儿坐会儿。”
东院的议事厅，古沐然和古沐琪相对而坐，正直盯盯的看着上首的古汶翰，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古沐然说道：“如今这家业算是彻底衰败了，我想着，不如趁早分家的好，反正各家都有自己的长辈在，饿不死的。”
古沐琪冷笑道：“一个个都想着怎么占便宜，却不想这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今儿个要娶小妾，明儿又要桂竹珍阁的衣裳和首饰，金山银山也要被挖空了！我觉得你十六姑奶的话说的没错，趁早分家，以后各管各的！这样谁也别埋怨谁！”
“分家！”古清华推门而入，没听见古沐然的话，倒是把古沐琪的话听了个全乎，“你可真把自己当家主了！上头那个还没跟着老祖宗去呢！凭什么分家！莫不是你们东院捞够了油水，想撇了我们不成！”说着拉着古沐然的手一个劲儿的摇头，“姑姑！他们东院不安好心，你可别被他们骗了！”
古沐琪登时拍了桌子就站了起来，骂道：“要说花钱！就数你们西院最没节制！不安好心的更是你们这几个败家子！尤其是你这个老姑娘！赖在家里不嫁干什么？等着那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和两千万的银票呢！”
“你怎么知道？”古清华傻了眼，这些都是私密的话，怎么会传出去的？
“你爹前儿刚听了曲儿，今儿就用了十万银子抬了十个唱曲的回来，说出去都不怕被人笑话，那最小的才十二呀！她们是没有亲爹娘来寻，可我是真想到帝京司去告他一状，这算什么纳妾？根本就是抢占民女！你还在这儿跟我恬不知耻的说东院不安好心？看我这一巴掌不打的你满嘴的牙都掉了！”
瞧着古沐琪真敢上去抽她的耳光，古汶翰急忙拽住了她说道：“三姑奶消消气！”说着指着古清华问道：“谁放她进来的！”
“外头哪还有一个听你的话！”古沐琪这一巴掌到底还是落在了古汶翰的头上，“你苦读了这么多年，居然只是在学府做了一个老师，天天连过问府里事情的时间都没有，还管有没有人听你的话？依我看，你便住在学府算了！还回来干什么！”
古沐然神色一变，心想人都是会变的，古汶翰年少有为，但奈何庶务缠身，古家又都是些混不吝的，他是有脾气也被磨没了，还有古沐琪，常年在外经商，这性子本来就泼辣，回来看到古家乌烟瘴气，更是多了些暴躁，谁都劝不住。“分家吧。”她微微叹了口气。
“我不答应！”古清华喊道，如果现在分了家，她的嫁妆怎么办？
“即便是分了家，爹和祖父的私德败坏，古家也再难回到当初的样子了。”古汶翰有些颓然。
古沐琪又甩了他一巴掌，说道：“那些狐狸精，我定要她们死无葬身之地！还有你！老祖宗当时怎么说的？有你，古家便在，可你如今说的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想分家，想独自脱离出去吗？”
“我没有！”
“没有最好！”古沐琪恶狠狠说道，“十六！古家的账咱们早就算清了，我替汶翰做主，即便他是长房长孙，也不多拿一份，那些东西全部平分，还有这院子，谁爱要谁要去，再在这儿多待一天，我都恶心！我自带着老祖宗和大姐二姐的牌位离开，从今往后，东院和你们再无瓜葛，你可有意见？”
古沐然蹙眉说道：“这事儿，得把其他两院的人叫来商量一下吧？”
“商量个屁！他们最是听你的话，见了我，还不把我和汶翰生吞活剥了？”古沐琪看着古清华冷冷一笑，“从前若是有小辈敢这么跟我讲话，五十个板子是肯定要挨的，如今你就感谢古家已经衰败了吧，趁着还有你的一份，找个人家赶紧嫁了，不然，迟早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还有你，十六，我跟你相好一场，有几句话也想劝你，这帝朝城，已经再无古家的容身之地了，汶翰可以，但你，还有我，都不行。”
古沐然了然的点了点头，如果古家彻底没落了，林清南只会提拔古汶翰一个，任谁去求都是没有用的。“我知道了，三姐姐，如此，我们之间的协议便正式作数了吧。”
“什么协议？”古清华愣愣的打量着三人，这会儿才知道，她在安逸的日子的过的太久，已经忘了当初古家的灾祸是怎么来的了。
古沐琪拽住了古汶翰的手腕，最后说道：“从今往后，我只愿我们不会变成仇人就好。”
不管其他三院的古家人是如何商量的，古沐琪带着三个牌位还有古汶翰重病的祖父和父亲，去了上饶定居，只留下了一个古汶翰在帝朝学府教书，不过也有一件好事，林清南是真的疼爱他这个侄子，叫他去了林宅居住。
听说古家西院的人都搬走了，古沐然带着所有人去投奔了自己常年在外礼佛的母亲，而那个一直想带着巨额的嫁妆嫁人的五姑娘，好像只嫁去了一户寻常的百姓家，可到底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
古家南院仗着二少爷古清贺的威严，侵占了东院和西院，可听说他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古清贺的父亲那一辈本来就人丁稀少，又因为妾室之间的勾心斗角，已经是一团乌烟瘴气了，北院倒是最清净的，虽然古田那个幼子尚且在世，可谁都不知道他在哪儿，这下头的孩子一个个的也都拿着银子各奔东西去了。
好好一个古家，几年的时间，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都是小茶在一园雅梦听到的闲话，这一天她刚从芳香斋出来，本来要直接回夏怡阁去的，奈何大儿子金随心非要来这儿吃果子，她才来了。可刚要离开的时候，偏偏遇到了古汶翰，刚刚才听到有人说了古家的闲事，这会儿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古汶翰认出了小茶，欲言又止之下，竟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憋了半天，才问道：“你有她的消息吗？”
小茶微怔，笑道：“我都不知道古少爷说的是谁。”
“娘，他是谁啊？”金随心搂着小茶的腿，瞪着眼睛看着古汶翰。
小茶将他抱了起来，说道：“是你姨母的好友。”
“哪个姨母？常来给我送好吃的珍珠姨母，还是说来看我却总也不来的小穗姨母？还是总听娘说，却从来也没见过的阿云姨母？”
“阿云？”古汶翰情不自禁念出了这个名字。
金随心笑道：“阿云姨母总给我写信。”
“她给你们写信了？”
小茶往旁边走了走，说道：“古少爷别误会，这个阿云，不是郡主。”说着便越过他，往外头去了，口中还念叨着好玩儿的事儿，哄得金随心哈哈直笑。
其实古汶翰大试的成绩非常好，涉老曾经有意让他去帝国学院，连林清南都说，要是不愿意去帝国学院，他便求了帝君，在司礼监找个差事给他，可古汶翰不愿意，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留在帝朝学府。
“想什么呢？”滕思芳拍了拍他的肩膀，“来的够早的啊！走吧，进去喝酒！”二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有同样的期许，却也都知道，这期许是根本不会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