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婶子不搭话，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小莉也想着来日方长，反正人选她也有了，只要说服了娘就行，便也不再坚持，又坐到高乐乐和小菊身边说悄悄话去了。
小竹在锅子里加了些汤水，又把厨房里准备的蔬菜拿了一些出来，把桌子和地上的垃圾收拾了一下，端坐在一边喝着杯中酒，他在外头很多年，早就习惯了在酒桌上不发一言，甚至很多时候，他的话都是不多的。
“听说芳香斋最近再找新的账房呢，小竹哥，要不你去试试吧。”高乐乐不经意的说道。
却见小竹有些颓丧，他虽然会用算盘，但要去芳香斋的话，可不够，“我没想过。”
“干嘛不想？”阿豆问道，“你真打算在那酒楼里做一辈子的小账房啊？就算是为了小菊，你也该想想别的出路才是。”
小竹蹙眉说道：“我发现你们自从跟着辰星叔在外头玩儿了几次，这心气儿见涨啊？”
“当然要涨涨了！”小菊喊道，“难不成要一辈子窝在这儿啊？哥！过些天我和乐乐可是要去平方念书的！我希望你也能拥有一个自己的梦想。”
“怎么？嫌我丢人了？”小竹问道。
小菊一愣，真不知道她哥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我只是想让你别再为了我活着了！你养了我这么多年，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回报过你，难道还不能让你去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吗？”
高乐乐环住了小菊的肩膀，说道：“小竹哥，这大好的日子，你干嘛非要说这种话啊？”
其他的人也是没想到小竹竟然会因为小菊的一句话突然就生气了，而且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大家都知道这兄妹两个家境不好，小竹虽然当时功课很好，但却早早毕了业去帮工了，小菊更是连太学都没有机会去读，苦了小竹为了这个妹妹日夜为了银子发愁，如今小菊想让他别为了自己操心了，怎么还生气了呢？
辰星按住了小竹的肩膀，说道：“你知道平方的芳香斋，东家是谁吗？”
“他们都说是丰硕郡主，可我瞧着不是，听闻帝朝城的芳香斋是连一园雅梦都比不上的富贵，就连上饶那一个，都是古典文雅的很，可你们也瞧见了，平方这个，简直就和我们那个酒楼差不多嘛！就像假的一样！”
“不许胡说！”胡奶奶呵斥道，“丰硕郡主曾经来过龙华店，虽然你没见过，但还是要恭敬些才好，她手下的东西，既然存在，就必定有道理，天下人都知道芳香斋是她的私产，谁不要命了敢做个假的出来？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去！别说那些没有用的！”
“可就算我想去，他们也未必会选我，奶奶，不信你问阿豆他们，想去的人起码有十几个了，哪个不比我强？”
辰星笑道：“那我告诉你，丰硕县主是我的主子，她的私产，我虽做不了主，但起码能插上一两手，你若想去，我便将你弄进去，要是你觉得自己的实力不强，我也能找些师傅教你，只是你自己得有信心才是！等小菊学成了，可是要去帝朝城的，难不成你真的要在这龙华店里等她？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你怎么对得起你的爹娘？”
胡奶奶看了看外头，起身说道：“子时了。”
小菊擦了眼泪，端着酒杯就往外头去了，龙华店的习俗，三十儿这天晚上，他们是要祭奠去世的亲人的。高乐乐也跟了出去，简单的一张桌子，上头摆了贡品，两人点燃了香火，站到了一边，等着胡奶奶先来。
这一辈子，谁都有顺境，也难逃逆境，如何在厄运之中稳定心神，保持初心，才是最难的，胡奶奶年轻的时候张狂过，也骄傲过，更是犯过难以宽恕的错误，意气用事，总是要等时间来印证那些选择带来的后果，她对不起自己的丈夫，更是有愧乔生这个继子，但既然上天肯给她一个改错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的抓住。
“老头子，乔生虽然命薄，但小莉是个有福气的，也肯继承她爹的遗愿，有辰星看着，日后定会和你一样出色，你就放心吧，小莉，过来！”胡奶奶朝后头的小莉招了招手，等小莉跪在了她身边，又听胡奶奶说道：“乔莉，我要你你跟你的祖父，还有你的师傅起誓，这一生，都要怀有一颗仁爱的心，用你所学的医术去拯救万民。”
乔莉郑重的点了点头，对着供桌和辰星磕了头，说道：“奶奶放心吧，我既然下了决心，就一定会做到的。”
既然拜了辰星做师傅，辰星自然要给个见面礼才是，可他如今除了药丸什么都没有，便把留给自己玩儿的一个小玩意儿给了小莉，说道：“算是见面礼了，这是从孙家杂货铺里淘来的，或许这庆东原就这么一件，你可要保存好了才是。”
小莉见过这东西，拇指大的一个木头块儿，却被切割成了一些更小的方块儿，辰星说，这就魔方，可她瞧着就是一个普通的吊坠罢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笑道：“多谢师傅。”
“小莉也是有师傅的人了！”高乐乐跪在了蒲团上，先是磕了头，后来又洒了一杯酒，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话，眼睛就湿了，她的哥哥高瘦子过世了，仅仅是因为一场风寒，连胡奶奶都说吃一两副药就能好的小病，三五天的功夫，人就没了，都说富贵有命，生死在天，谁都不能保证会长命百岁，她是看得开的，只是哥哥这一走，她就真成孤儿了。
“有我陪着你，你不会孤单的。”小菊搂住了她，这些年两个人的感情有了很明显的变化，高乐乐也不再羡慕小菊有这么一个哥哥了，小菊也不羡慕这龙华店里只有高乐乐一个人去念过学府了，惺惺相惜，是因为知道彼此的苦楚和心酸，更好的理解了彼此罢了。“不然，我的哥哥就是你的哥哥，反正咱们是要一起去帝朝城的，这辈子都不要分开才好。”
“那怎么好？”高乐乐有些揶揄。
小竹笑道：“有什么不好，我在外头干活儿的时候，都是你们在照顾小菊，如今换我来照顾你们也是正常，要是你不介意，就请胡奶奶做个见证，我认了你做妹妹，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小竹哥打算去芳香斋了？”阿豆兴奋的问道。
“要去便去帝朝城的芳香斋，辰星叔，我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够，不过我会努力的。”
辰星笑道：“游超手底下没几个聪明的，他就是需要你这种脑子笨，但是好学又肯吃苦的人。”
“游超是谁？”阿豆问道。
“丰硕县主手下的大掌柜！”辰星笑道，望着簇簇大雪很是伤感，“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虽说这龙华店是很好，但是偶尔也要去外头走走才对，尤其是胡奶奶！”
待众人祭拜过之后，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了，可是守岁才刚刚开始而已，赖大媳妇摆上了麻将桌，几人打牌的时候，赵老三把辰星拉去了一旁，小声说道：“之前我还不敢细想，今儿你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才敢说这些话，若是丰硕郡主是你的主子，想来那日跟着一同前来的，便是季大人了吧，他曾经要阿豆跟在他身边，可我想着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给别人做奴才，所以才拒绝了，如今。。。”
“可这会儿你就算反悔了，我也找不到季大人，难道你没听说吗？他们并不在庆东原，不过你要是真的有这个想法，我倒是可以让他留在我身边。”
赵老三愣了一下，急忙说道：“算了算了，不用了。”
辰星笑道：“我开玩笑的。”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朝里头去了，“乐乐！别走那张八万！”
“我的天啊！”阿豆叫了出来，“小竹哥吃到了最后一个！”
小竹也是十分惊讶，他只是随便吃了个饺子，没想到就吃到了。
“正好，看来今儿这金锞子都是有定数的！小竹，合该你做这龙华店的主的，将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的照顾大家才是，过了初七我便带你去芳香斋，我给你们！”辰星指了指小竹，乔莉和高乐乐，“两年的时间，两年后，咱们帝朝城见。”
一切都是有定数的，会变成人上人的一定会凭借东风顺势而上，享受现在的也终究会止步不前，胡奶奶年纪大了，这些年，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照顾了龙华店这么久，能安然无恙的托付给下一个人，她也知足了，这里有太多她的不甘，和她的幸福，体会平凡，也见识了坎坷，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像当初她义无反顾的离开辰星的师傅一样，这里的人，也总是会有种种的理由，会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前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