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都市小说 > 溪云路之那么那么喜欢你 > 第七十九章 流言居然止于乐清(4)
    这一天,对穆婉婷来说,比当初衣衫褴褛的在破旧的院子里醒来时,更让她绝望崩溃,那个时候,她尚且还有希望,尽管以前她活的卑微不堪,但谁说人就会一直倒霉下去?她可以用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努力就会有转机,她确实也做到了。

    但她忘了,不管是父亲穆周明任职的日照城里,还是穆家大宅所在的东明县里,或者她被所有人夸赞的东明学府里,她还有个知州嫡女的身份可以护她周全,就算继母马氏如何冷酷无情,她只要不想去理会,便有的是地方让她躲藏,有的是人可以站出来替她说话。

    可在帝朝城,这个她心心念念终于到达的地方,她却变成了一个非典型意义上的孤女,丞相府已经没有了主人,她却走不进去,用尽了一切办法来到的帝朝学府,用着一个穆丞相小孙女的头衔走到今天,到底有几个是真正从内心崇敬她的学识而对她敬仰的?她不知道,如果没有金陵侯府和涉老的保驾护航,在这满是帝朝贵胄的学府里,她能走多远?

    还是说,她待得时间已经太长了?所以有的是人希望她赶快离开?就像腾先生,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拿着砝码出现在他面前,所以,涉老的那一块通行证,打从刚开始,便把穆婉婷判了死刑。她再努力,也是没用的,对吗?

    在帝朝学府府丞院的大门口整整站了一天一夜,滕思芳都没有见她,路过的每一个学生都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啊,府丞的决定岂是她一个小小的老师可以置喙的?可她偏不信,因为她脑海里,一直都没有忘记腾先生在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尽管对涉老的那一块玉牌非常不满,但还是教诲她:学问一事,贵在真诚,万万不可懈怠,在我的地方,只有实力,没有势力。

    然后,那玉牌被扔出了窗外,沉入了湖底。

    穆南看她嘴唇都已经干裂,双眼也熬的通红,满脸疲惫,完全没了反应,只是木然的注视着脚下,上马车,下马车,进了侯府的偏门,连那飘动的柳叶打在她身上她都不躲了,心慌的拦住了她死气沉沉的脚步,担忧的问道:“姑娘,你真的不要紧吧?”

    穆婉婷并不理她,其实她现在的脑子里依旧是高负荷的运转着,心口狂跳不止,根本就没办法冷静下来,她看着很平静,其实她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姑娘,你要是不开心,就和奴婢说说啊,不要总是憋着,难道还想再憋出病来吗?奴婢不想再失去姑娘一次了!”穆南发了狠,将她拖拽到了一边的石凳上,脱下了她的鞋袜,那双脚,已经完全水肿的像一个硕大的白萝卜,“疼吗?一动不动的站了那么久,难道那个头衔对姑娘而言,就那么重要吗?”穆南全身上下都是酸疼的,可她还知道稍微活动一下,可穆婉婷呢,完全变成了石像一般,“还好没有下雨,要不然,奴婢该怎么办?眼下还有谁能帮姑娘?”

    “也许明年就不会是帝朝学府了。”穆婉婷的声音干涩沙哑,还带着浅浅的哭腔,“到时候,我怎么办?还要再等多久?什么时候我才能完成这件事情,如果再不快点,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已经十五岁了,之前可以用学生的身份抵挡住马氏的不怀好意,可她不可能永远躲在学府里不出去的,若是父亲被调任,就像涉老说的那样,穆周明造福了一方百姓,还是当朝丞相的独子,早晚有一天会回来帝朝城的,她如果不能在体制之中将自己换个身份,就永远不可能再摆脱马氏的约束!

    谁都帮不了她,就算她借口来帝朝城等待祖父回来也一样,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在原地等她的,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是最大的变数,她根本无能为力。

    “姑娘,你不是总说,绝境中找到出路,才是真正的强者吗?姑娘还没输,现在只不过是学生们之间在传罢了,那些老师并没有承认啊,姑娘不能自乱了阵***婢愿意陪姑娘再去等!腾先生早晚会见姑娘的!”

    “穆南”穆婉婷绝望的看着她,“我是不是很没用?你知道吗?走到今天,我真的好累!”

    “若是姑娘真的累了,奴婢也愿意陪姑娘浪迹天涯的,就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也好,开个医馆没有那么难的!”

    “不难?若是不难,当初我睁开眼就会离开,何必苦苦支撑到现在?穆家嫡小姐,听着很唬人,可也不是假的,别说我逃离了穆家是有违律法,就算我隐姓埋名开了医馆又如何?是碌碌无为还是名震天下?这两种,都会让我生不如死。”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太难为,每当她因为规矩教条深感无力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迫切希望过,不如生成一个农家女,虽贫寒,却自由!

    “那姑娘不如听了马氏的话,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吧,反正女子的归宿,不就是这样吗?”

    “镜花水月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碎的!”她不是没想过,但前提是,她得有多么强的运道,或者多么大的光环,才能遇到知她懂她,爱她护她,全力支持她的男人?在这个世界?几率太小了。

    “姑娘。。。”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穆南刚要说话,被穆婉婷用手帕挡住了嘴,“别哭了,有人过来了。快擦擦。”她动作迅速的穿上了鞋袜,因为刚才的按摩,她已经没有了刺痛感。

    “是穆姑娘吧?”梨花寻了过来,“怎么现在才回来?可是学府有什么事?”

    “快年中考核了,所以腾先生叫所有的老师都整理课业呢,梨花姐姐找我有事吗?”穆婉婷浅浅笑道。

    “是夫人有些话要问姑娘,奴婢都来了好几趟了,可算是见着姑娘回来了。”梨花对主仆两人通红的双眼心有疑惑,但没有发问。就像穆婉婷明明看到了梨花的发髻,但也没有发问一样。

    “那就快去吧。”穆婉婷拉住了穆南的手,跟在了梨花身后,经过栈桥的时候,里头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她不禁问道:“郡主府已经完工了吗?”

    梨花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向郡主府的方向,说道:“早就完工了,只是需要添置些花草之类的。”

    “哦。”穆婉婷随意应着,因为梨花的回答很是敷衍,所以在看到大厨房的方向一片狼藉,还有音韵厅突然出现的房屋构架,她都没有再发问。昨日的事情她一无所知,如果她知道了,便是连郡主府的事都不会问的。

    可今日的音韵厅,比往常还要安静几分。除了那些敲敲打打的声音,竟是一点人气都没有。

    申凤儿一直都睡的很不安稳,所以神色恹恹,看到她来,也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反而给穆婉婷一种要兴师问罪的感觉,穆南刚要随着进去,被梨花一把拽了出去,踉跄了一下,梨花翩翩而去,她只得委屈的站在了墙角边,抹眼泪去了。

    音韵厅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气氛却像是大军压城一般,压抑的可怕,申凤儿冷着脸,以往的亲昵消失不见,盛气凌人的样子,和以往穆婉婷嗤之以鼻的贵妇没有任何区别,她不问这一天一夜穆婉婷做了什么,也不问为何她神情不对,反而是直接问道:“老侯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穆婉婷瞳孔一震,当时屋子里,只有三个人,云溪只是个孩子,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只是个小孩子,那么就是季凌云了?他将老侯爷的死因告诉了申凤儿?难不成,申凤儿怀疑是她?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跪倒了地上,平静的说道:“夫人若是要责怪小女隐瞒了老侯爷的死因,可否容小女解释几句。”

    申凤儿并不讲话,只冰冷的看着她,穆婉婷有些泄气,果然有错觉的感情才最是伤人,“小女并不是刻意隐瞒此事的,只是,说了也没用,想要追究下去,不是以卵击石,就是徒劳无功,哪一种,对侯府都是没有任何好好处的,老侯爷中的毒,是一种已经在庆东原绝迹了的毒,也许这件事过后,将永远不会出现了,与其将整件事暴露在世人眼前,无端被人猜忌,为什么不让老侯爷留下一个仁慈的名声?还有,夫人大概不知情,那药被弄错了,本来该丧命的,是丰硕县主。”

    “你不该瞒着我的,婉婷。”申凤儿叹了口气,“如果你早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就能早些做出决定,也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可是,我又很感谢你,当时我昏迷着,你能照顾了整个侯府,让老侯爷安静的离开,你是好的,干娘要谢谢你。”她刚打算起身去扶穆婉婷,谁知眼前一花,又坐了回去。

    “干娘!”穆婉婷慌张的跑了过去。“怎么又虚弱成这样?”

    申凤儿按了按太阳穴,“昨天发生了太多事。”

    “干娘是侯府的当家夫人,就算干爹不在,也有下人,何必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呢?”

    “是谁要毒害我,我总该弄个明白。”

    “查出了什么吗?”

    “大厨房,不仅是我中毒的事,就连老侯爷的事也说了个干净。”原来不是季凌云,穆婉婷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庆幸,“送灵那日被歹人趁虚而入了,不过幸好,因为有你,所以发现的不算太迟,就是老侯爷死的冤枉。”

    “夫人别怪婉婷心冷,那个时候,我很庆幸,云溪还活着。”

    申凤儿握住了穆婉婷的手,“云溪知道吗?她能明白这一切吗?”

    “她明白的,她也会感恩老侯爷的,这都是意外,你们谁都不该执着,这也不是老侯爷所愿,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慰藉啊!”

    “死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慰藉!”申凤儿突然高喊到,她是那么痛苦,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谁还管活人怎么想!“婉婷,你答应我,让我不要死的那么快,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晨儿没有娶妻,将来的路,还那么长!”

    “干娘,我答应你!我真的答应你!”穆婉婷觉得好累,她可以答应别人,可谁又能来救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