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司大牢外，柯冲正窝在墙角熟睡，觉得有人踢他，打了个滚儿好不容易站起了身，脑子一晕，没看清来人，张嘴便是一句：“哪个不长眼的！”
“都什么时辰了？柯主簿居然还能这样安睡？难道帝京司很闲吗？”
柯冲晃了晃脑袋，努力的睁开了干涩的眼睛，这才看到是将军府的凌锐，知道凌锐此人，还是因为当初季凌云打了鲍家少主鲍梓的一巴掌，这件事本来就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更何况之后还用雷霆手段将丹阳郡主送灵一事安排的妥妥当当，那些后来赶到的人，哪一个不是帝朝城趋之若鹜的大人物，那件事在第二天便疯传了整个帝朝城，但关于这位少爷的传言，却全部都是猜测。
在他看来，将军府的这位少爷也着实太低调了些，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祖父是帝君身边元老级的老臣，他都不会注意到这帝朝城里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位举世无双的人物，但他有件事怎么也不通，季老将军不是被帝君厌弃了吗？哪怕还有情分，也不会把令牌给他吧？
“嘿！想什么呢！”凌锐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柯冲急忙规矩的行了礼，“季少爷，刚才多有得罪了，张大人在大牢里审问犯人，所以下官便在此处休息了一会儿。”刚抬头，便看到凌锐身后那个挺拔的玄色的声音，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雪白的小姑娘，真是不协调，这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三四岁，比起一般人家的孩子来说，瘦了点，脸上还有淡淡的伤疤，只是那一双眼睛说不出的灵秀动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当下疑惑问道：“这是？”
“丰硕县主。”凌锐挡住了他的视线，“前面带路，我家主子要见张大人。”
柯冲回神，忙不迭的点头说好，但想了想，又说道：“那大牢里煞气太重，怕是会吓着丰硕县主胡。”
凌锐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听好了，丰硕县主！”
柯冲发出了一声疑问，随后反应过来，笑道：“是下官糊涂，还没睡醒呢，不过，县主没必要来这儿啊？”在凌锐凌厉的眼神中，柯冲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笑道：“下官多话了，季少爷这边请。”
季凌云将云溪身后的兜帽盖到了头上，跟了上去。
张世云在帝京司大牢里整整待了一夜，刚从压抑的气氛中抽身，只觉得满身疲惫脚步沉重，这大牢他来了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昨晚那样心累的，要是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而且丝毫没有底线，没有畏惧之事，还能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心有恐惧呢？
一无所获，就代表他这次真的很难再有什么借口，能向帝君混过去，想到曾经整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转悠的人，就这么突然找不到了，简直就是明着跟所有人说，他是个废物嘛！
“哎！”他懊恼的叹了口气，要不要再去找季少爷？他犯了愁，将军府的大门好进，可是宝云阁不好进啊，要不是他在中书监门口等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一个宫人给他指了条明路，他都不知道，这帝朝城还有他帝京司进不去的地方呢。
“大人这是怎么了？”柯冲先跑了过来，小声问道：“是不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张世云瞪向了他，不耐烦的说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帝京司哪个不知道啊，帝君可是明明白白的说了，王家满门要一个不留的，现在别说那裴儿不见人影，就连那老太太的孙子都没找到，你不得问问啊。”
“起开！”张世云推开了他，“这么想替我分忧，干脆别做这个主簿了如何？”
柯冲眼神闪躲，“我能给您打听打听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行了，你还真当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呢？不过大人啊，那孩子当真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就和裴儿一样？那么大的活人怎么就能不见了呢？”
“你还有闲心琢磨这个？平方的事怎么样了？”
“有万宝商行在，我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大人你就别操心了。”
“你们的事都叫别人做了，这功劳算谁的？”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就像他早已习惯了黑暗，带着几分慵懒和不屑。
柯冲靠近了张世云，小声说道：“季家的大少爷来了，还有丰硕县主。”
“县主？”季凌云会来这里他还能找出几个理由来，可为什么丰硕县主会来呢？她还是个孩子，难不成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她能明白？
“她可说了什么？”季凌云突然出现，站到了火把的亮光处，冷峻的侧脸有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感，他并没有因为张世云询问的眼神而将云溪的兜帽拉下来，反而是冷冷的看了过去，直到张世云因为那骇人的眼神惊慌失措的低下了头，就如同那一天他在宝云阁门口，看到季凌云站在高墙上，以一种睥睨众生的蔑视看着他一样。
搞什么！他有那么吓人吗？再吓人还能有帝君吓人？
“难道你审了一整晚，一点儿东西都没问出来？”季凌云冰冷的问道。
“那婆子狡猾的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句实话都没有，下官又怕用了刑她会受不住，只得是让人把她绑在柱子上，可是，她不怕死，还叫嚣着要下官将那些看家的本事都用出来，季少爷，帝京司不是屈打成招的地儿，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哪一件事不是办的清清楚楚，可偏偏遇到这么个玩意儿，她也算知道些城中官员的家务事，说起胡话来，拦都拦不住。”
“真是难为你了。”
“季少爷这话真是叫下官惭愧啊。”张世云一副戚戚然的表情，叫一旁的柯冲都忍不住发笑。
“人在何处？”
“最顶头，季少爷，您不会是要去见她吧？她真的嘴巴很硬的，撬都撬不开。我软硬兼施了一晚上，她什么都没说，不过，下官总会相处办法来的！不管有多辛苦，一定会让她开口说实话！”
“路都铺到门口了，张大人却还是找不到，确实是辛苦。”季凌云的眉头微挑，“废话太多，下去吧。”
张世云听到这话还是心有不甘的，季凌云又不是什么大官，凭什么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呢？可是，丹阳郡主送灵那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叫人映像深刻，帝君的令牌啊！算了，好歹也是季老将军的孙儿，还帮了他的忙。
“走走走！还看什么看啊!”张世云踹了旁边脖子伸的老长的柯冲一脚。
“大人！”柯冲转身，跟了上去，“这季少爷什么来头啊？难不成帝朝城里的官员还有咱们不认识的？还是，他其实就是帝君身边的人！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有令牌呢！”
“你问我啊？”张世云瞪了他一眼，“我问谁去？真是莫名其妙，你媳妇的话到底准不准？”
“您亲妹子说的话，能有假吗？这事儿啊，其实一般人不清楚的，毕竟有那两个混小子顶头，其实帝君和他并不怎么惹人注意，要不是这帝朝城里还有几个当初和侯府老夫人交好的，兰兰都打听不出来！”
“那就肯定是了！不然最近发生的事儿，可解释不通啊！你去告诉他们，帝京司以后看见季家大少爷都客气些！别叫咱们做了那第一个试水的石头！”
柯冲忍不住笑了出来，“大人，你当他们都是傻蛋呢！别说帝京司了，就是整个帝朝城，现如今哪一个不对季家大少爷刮目相看的！不过真是奇怪啊，这样的人物，怎么就没有官职在身呢？”
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事情。
凌锐微微叹了口气，他和季凌云一样，习武之人，耳力非凡，莫说张世云和柯冲交谈的时候还没有出了大牢大门，就是在外头窃窃私语，他们都能听到七八分。
“外头都议论季少爷什么？”云溪从兜帽里探出了小脑袋好奇的问道。
季凌云将那兜帽整理了一番，笑道：“真把自己当小狗了？鼻子那么灵也就罢了，耳朵还比别人长。”
“讨厌！”云溪瘪了嘴。
季凌云看了看脸颊鼓的像个馒头似的小丫头，心想张世云问不出什么来也是正常的，就算他去，那疯婆子也不一定会告诉他什么，只是，这些，他都不担心，也并不关心，他就是放心不下怀里这个小丫头，那诡异的毒，王氏怎么可能会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小丫头居然又是大难不死，若是真的有这个背后之人，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小丫头可不安全。
“太阳呢？”季凌云轻轻问道。
云溪皱着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太阳在天上挂着呢！季少爷，你想见他，得先出去才行！”
凌锐偷笑了一声，说道：“主子，最迟这个月十五。”
“可有什么消息？”
“大海捞针啊，主子！”
“荧惑呢？”
“荧惑说，好几个地方都发现了相同的足迹，她怀疑是障眼法，要等确定了之后，再向主子回禀。”
季凌云看了看他，说道：“你看，针也不是很难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