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婉在她的伪装之下，偷偷的打量着这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也是一样，打量着池婉。
用眼神，将池婉这身脏兮兮的装扮，上上下下的扫描着。
特别是瞧见池婉脸上，那一层煤灰的时候，他微微的皱了皱眉。
似乎是不太满意。
但是中年男人手里拿着那个塞过去的苹果，手指轻轻的摸了摸。
他顿时一愣。
好的苹果和一般的苹果，只是一模表皮，就是能感受出来的。
中年男人立刻察觉到。
他手里的这个苹果，又大又圆，而且表皮脆嫩，一下就能感觉到果子里有很多汁水。
然后低头一看。
手心上的那个苹果，果然是红彤彤的，脆嫩脆嫩。
只是看着那颜色，就让人喉咙里涌起口水，忍不住想要大大的咬上一口。
这个苹果，当然是好苹果。
池婉从灵宝空间里今天刚摘下来的，选的是最好最圆的。
最近不是苹果的季节，她原本没有想拿出来卖。
是准备送给孙大夫，让他老人家尝尝鲜的。
但是刚才情急。
池婉身上又没有其他东西，就顺手将苹果拿了出来。
中年男人拿着苹果，原本皱起来的眉毛，轻轻的松开了一些。
她对着池婉问道。
“这个季节，你哪里来的苹果？”
池婉眼睛一转，操着一口土气的口音说道。
“我家住在山里，屋后有一棵苹果树。我爷爷说，我家的风水好，所以那个苹果树结果的特别早，而且苹果也特别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咬一口试试。我都擦干净的，都能直接吃。”
她语气真诚，说的特别认真。
甚至还有些傻气。
仿佛是真的很相信那些风水之说。
中年男人听了池婉的话后，倒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点了点头。
带他来的那个婶子，急忙说道。
“我都跟你说了吧！她的东西都特别好！做生意也老实，比合作社里的东西都好呢！”
“你还一直不信，要不是我今天亲自带着你来，你是不是还不信啊？”
“你再看看，她篓子里还有不少东西，肯定有你看的上眼的。”
说着话。
那个婶子和中年男人，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池婉也不再特意招呼他们，而是招待其他的客人。
她熟练的开始打包，一手物品，一手收钱。
动作又快，又干脆。
短短半个小时。
池婉准备的东西，已经全都卖光了。
而她的口袋，则是鼓鼓的。
里面的钱，面额都很小，有些甚至是几分几分，可是加在一起，却是不少的钱。
池婉做过计算。
她每天的营业额，基本在五十块钱左右。
这个生意，自然是可以做大，只要她愿意卖的更多，能赚到的钱，也就更多。
只不过。
池婉不想特别引人注目。
一天五十块，已经足够她喜滋滋了。
池婉清了清箩筐，都准备收摊离开了，但是在她面前的那个中年男人，却还是没有离开。
依旧目光悠悠的看着她。
手里也还是拿着她的那个苹果。
只不过，原本跟她一起来的那个婶子，却是不见人了，估计是先走了。
“你……”
池婉犹豫着开口，准备说些什么。
中年男人却更快的出声。
“我姓方。”
池婉反应很快，直接道，“方叔，你看我东西都卖光了，要不你明天再来？”
方叔没在意池婉说的话。
而是继续问道。
“你会算术？”
她刚才一直看着池婉拿钱找钱，速度很快，可是池婉一点都没有出错。
只是这一点。
就不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农村妇人，可以做到的。
池婉心头一跳。
她知道自己被看穿了。
方叔能看不出她不是一般人，就跟她能看出方叔也不是一般人一样。
池婉倒是不害怕，浅浅的笑了下。
她站起身来，也不再装什么别扭的口音了。
而是对方叔说道。
“方叔，如果你是想跟我聊天，这个地方不合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行。”
方叔点头。
因此。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黑市离开。
走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池婉在方叔注视的目光之下，主动开口道。
“方叔，黑市是什么地方，我们心里也全都清楚。我就是想做点小生意，想赚一点小钱，让家里的日子过的好一点，也不想自己出事，所以总是要保护自己的办法。”
“但是说白了，我就是一个卖东西的商贩。我的东西全都来历清白，而且价廉物美。这方面，我问心无愧。”
“我相信你也不是普通人。如果你想找我麻烦，麻烦你高抬贵手。如果你是想找我买东西，我当然是欢迎。”
突然的开门见山。
池婉将她不能说的，能说的，全都直接说了。
这么一来。
反倒是让方叔，突然的懵了一下。
方叔怔了怔。
看着池婉。
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你的年纪其实很小吧，哈哈哈，你这丫头，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方叔这么一笑。
池婉的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最起码，能分辨出来对方不是来找麻烦的。
方叔笑了几声后，很快又恢复了成之前严肃认真的模样。
她说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跟你绕圈子。我家老爷最近胃口不好，想吃一些新鲜的东西。可是他年纪大了，又很多东西不能吃。家里那些有的，也全都吃厌了。我听同乡说，你这里东西不错，今天就过来看看。”
池婉一听。
也渐渐明白了方叔的身份。
跟她想的差不多，方叔是大户人家的佣人。
但是能掌管吃穿用度，那估计应该是管家。
连管家都是这么一丝不苟，干净利落，还有识人眼力的，这户人家必定不简单。
在这个小县城里，竟然有这样的大户人家，池婉也有些微微吃惊的。
但是仔细一想。
这个小县城里，还有着梁秋池这个首都大学的学生，还有上次见过一次的“军”车。
也就觉得不奇怪了。
卧虎藏龙的人，太多了。
池婉顺着方叔的话，问道，“方叔，你从头到尾也全都看到了，觉得我的东西怎么样？”
方叔冷淡吐出两个字。
“普通。”
池婉倒也不觉得尴尬。
她原本就是做小市民生意的，当然要卖最普通，最日常的东西。
只不过，这些东西大户人家都看不上眼罢了。
但是。
眼前这个方叔，可是一条大鱼。
如今都到了自己面前了，池婉自然不能放她走。
“方叔，还愿意跟我聊天说话，那就是你对我还有些兴趣。今天我带的东西，的确是普通了一点。劳烦你明天再来一趟，我专门准备一份不普通的。你看怎么样？”
方叔点了点头，“可以。”
谈定后。
池婉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方叔会转身就走。
谁知道。
方叔的目光，竟然还落在她身上。
似乎是有些迟疑。
“方叔，还有什么事吗？”
方叔指了指她的箩筐，“你的那些苹果，不卖吗？”
原来……
是看上她的苹果啊。
池婉摇了摇头。
她说道，“这些苹果是我准备了，要送给我师父的。今天就带了这几个，不是卖的。”
方叔听了后，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就是带着一些惋惜离开了。
池婉却看着那些苹果，轻轻地笑了下。
对于大户人家的管家来说，肯定是见惯了那些趋炎附势，谄媚讨好，赶着送东西上门的人。
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这样才能让人记住她。
而且池婉对她的苹果有自信。
只要是吃过的人，就没有人是不喜欢的。
这就是一个诱饵。
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
午后。
当池婉来到孙大夫的四合院时，她早已经换了另一副模样。
干干净净的白皙脸庞，漂漂亮亮的新裙子。
水灵灵的俏丽女郎。
跟黑市里，那个灰头土脸，一直低着头的农村妇人，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池婉熟门熟路的推开四合院的大门。
她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正在翻晒草药的少年。
“师兄。”
池婉响亮的喊了一声。
少年没停下手里的活，脸上微微发红，低着头说道。
“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孙大夫的徒弟，而且我年纪还比你小，不是你师兄。”
这个少年，就是帮孙大夫干一些杂事的帮工。
十六七岁的年纪。
名字叫做八角。
很清瘦，模样也还没有长开，身上的衣服陈旧带着补丁，甚至有些破破烂烂的。
一看就是家里过的很不好的。
池婉每次看到他，总是会想到在城里读书的霍冬至，所以总觉得分外亲切。
一开始。
池婉以为川柏是被家人送来，让他打工赚钱的。
但是后来听孙大夫说起，她才知道八角是个孤儿。
他们村里发了疫症，父母都生病死了，八角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同村的人出来逃难。
逃着逃着。
他年纪小，又没人照顾，跟不上大人的脚步。
跟同村的人走散了，就连自己是什么地方来的，都不记得了。
就这样。
八角成了一个无根的孤儿，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有一天他饿晕在路上。
孙大夫路过的时候，见他实在可怜，就替他扎了一针，给了他一碗白粥。
算是救了八角一命。
可是这么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下一次再饿晕在路上的时候，就不知道有没有好心人能救他了。
孙大夫摇摇头，见八角醒了，就走了。
但是八角却记住了孙大夫的救命之恩。
他在县城里流浪，有好心人给他吃的，他就吃。要是没有，他就饿着肚子，去翻垃圾堆。
到了晚上。
他总是会回到孙大夫的四合院前。
也不敲门，就闻着空气中的药香味，然后安心的入睡。
因为八角一辈子都记得，当孙大夫递给的他那一碗白粥的时候。
也带着一身药香味。
是药香味，救了他一命。
就这样。
八角在县城里过了几个月。
当时就七八岁的孩子，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或许是这一份恒心，在入冬前的秋末，孙大夫终于打开门，让八角进门了。
但是不是收徒。
只是让他做杂工。
给工钱，也给一日三餐，给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住处。
就这样。
过了好些年，八角从孩子变成了少年。
说起这些事情。
孙大夫总是会强调的很清楚。
他和八角的关系，只是雇主和杂工，不是师徒关系。
但是池婉却知道。
八角在流浪的时候，其实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别人都叫他脏小孩。
最后是孙大夫给他取的名字。
八角。
八角是香料，其实也是药材。
别人或许不懂，但是池婉却是明白的。
孙大夫是希望八角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有用处，都能活的下去。
自从池婉来了后。
八角也知道这个看起来漂亮的年轻女人，是孙大夫开口允诺要收徒的女徒弟。
他是羡慕的。
却不嫉妒。
毕竟八角跟着孙大夫这些年，从没见过孙大夫收徒弟，甚至孙大夫以前的徒弟上门，孙大夫也闭门不见，全都赶出去。x33
在八角眼中，徒弟不好。
但是杂工，可以一直跟在孙大夫身边。
所以他羡慕。
可是池婉不是一般人，她从知道八角跟孙大夫的这层关系之后。
就口口声声的开始喊八角“师兄”。
就好像。
八角也是孙大夫的徒弟一样。
而且比她先入师门，所以哪怕她年龄大，也要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声“师兄”。
……
院子里。
八角还在生气，闷闷声的反驳。
“我告诉你，不准再喊了，要是孙大夫听到了，会生气的。”
他说的严肃认真，青涩的脸都皱在了一起。
还转头瞪了池婉一眼。
但是目光一瞧见池婉，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连手里的药材掉在了地上，都没注意到。
“师父都已经听到好几次了，才没有生气。”
池婉笑着，无所谓的开口。
眼神看过去，就看到了少年怔愣发呆的神情。
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的她身上的新裙子。
池婉走近过去，在八角眼前挥了挥手，唤回少年僵住的思绪。
八角彷徨了一下。
他爆红着脸，急急忙忙转过身去，手里杂乱无章的抓着草药。
大声说道，“孙大夫在里面等着你，你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