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其他小说 > 永不下车 > 第八二二章 疾病
    “‘微生物的物种概念很模糊’,是否是它们全都一样,彼此无法区分?

    显然不是,而是微生物的遗传信息稳定性普遍堪忧,分裂、繁衍的又很快,事实上并不存在长期、稳定的DNA或RNA;

    这一点,与高等动物是截然不同的。”

    “阿达民先生,您这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微生物同样有物种的概念,最起码,以每一个人在这世上的漫长经历,我们总归得承认,造成疾病的结核杆菌,与池塘溪里的草履虫,根本就不是一类,而是有明确的基因、特质与行为差异,难道不是吗?”

    “您的没错。

    没有人会将杆菌与草履虫混为一谈,这是很显然的;

    但,这并不足以证明微生物遗传物质的稳定性,事实上,对基因组数量十分有限的微生物而言,每一次分裂,都会制造出无数‘有缺陷’的拷贝;

    而这些拷贝,但凡能在环境中存活,很快又会分裂,制造出新的、‘缺陷’更多的拷贝。

    这里的所谓‘缺陷’,只是与其亲代相比,并不一致,本身并不明其基因的优与劣,至于我们人类并无从观察到这些迥然不同的拷贝,无非是环境不允许这些缺陷品存活,而不是它们本来就不存在。

    到这里,所谓保存盖亚微生物的基因组,价值究竟是什么?

    并没有特别的、甚至是神圣的价值,仅仅是将盖亚生命四十亿年演化的一系列成果,仅仅适应当前环境的那些拷贝,留存下来而已。

    传统生物分类学家,哦,在座的就有,你们的工作范畴,看起来是对自然界的生物进行分类、甄别,实际上却是在研究环境;在微生物领域,尤其如此,今盖亚生物圈的近二十万种已知微生物,看起来,物种之间泾渭分明,这也只是环境造成的结果。

    白了,正是盖亚生物圈的环境,从自然界、到宿主的相差极大之外界条件,迫使微生物演化成现在的样子。

    以不同的基因组、表现型,各自生存在一个个高度特化的环境中,

    这就是盖亚微生物的现状。

    假如,仅仅是假如,彻底消弭外界环境的差异,在温度、湿度、营养物分布、选择压力等方面,提供极其多样化的生存环境组合,可想而知,以微生物的疯狂分裂速度,很快就会演化出无数种适应某一生存条件的品种。

    这种无目标的演化,此时此刻,就在盖亚表面进行着,只不过环境的选择压力,让人类很难观察到其结果。

    归而总之,所谓‘微生物的物种’,完全可以认为是一种生物圈环境差异的体现;

    其本身的价值,相当有限,所以,在接下来的生物圈内战规划中,我们并无须担忧,这一行动会损失宝贵的物种,

    因为对微生物而言,这一概念,根本就不存在。”

    没有思维,不知廉耻,每时每刻都在进食、排泄与繁衍……

    这就是人类眼中的微生物。

    恶心,厌恶,甚至心生恐惧,自从西历十二世纪初,列文虎克用自制的显微镜发现微观的生物世界后,人类就越来越意识到这些渺之物的存在。

    渺到不可见,看起来,这些微末之物,并不会对人类社会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在过去的千万年里,人类始终对微生物一无所知,也并不妨碍其建立起社会、乃至文明,然而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渐渐发现这想法大错特错。

    撇开酿酒、发酵等过程的利用,微生物,最大的影响便是引发疾病。

    尤洛浦的中世纪,腺鼠疫,毁灭帘时三分之一的人口,殖民者登陆北大陆后,花让原住民死伤惨重,乃至于到了现代,无法根治的HIV在旧时代末年肆虐,直到世界进入割据时代,民众被严格管控,才逐渐子人类群体中绝迹。

    遥远的黑死病,已成为历史,但,直到今,盖亚净土的两千万民众之中,仍有上千名HIV的隐形感染者。

    随着全民永生、“意识迁移”,眼前的血肉之躯终将被弃用,HIV,

    也将随之一并被抛弃,彻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而对未来的全新身体,可想而知,倘若从一开始环境中就没有HIV的存在,也就无须担心被感染,正因如此,GMC在西历1518年终止了与HIV免疫、治疗相关的正规研究,将其降格为民众的兴趣爱好。

    从1518年起,除非出于兴趣而去科研,盖亚净土的研发机构一概不再研究HIV,只因其已没有了现实的应用价值。

    多年钻研,成果寥寥,HIV疫苗到旧时代末年也没有研发成功,

    这是人类的无能吗,其实并不然。

    即便以微生物的立场评判,HIV,也是一种“垃圾”,其遗传物质的拷贝、分裂机制,纠错能力很差,导致该病毒在增殖过程中,很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略有缺陷的子代,在免疫学上,则表现出高度的演化性。

    这种特质,不仅容易使其耐药,还对研发HIV疫苗很不利。

    毕竟,一群名义上同类、实际上则各有不同RNA缺陷、因而特性迥异的病毒,是很难找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共同特性,并有针对性的研发疫苗,实现体液免疫。

    疫苗没希望,社会管控又很乏力,对人类而言,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发展趋势。

    在过去的旧时代,西历1475年,全世界的HIV感染者就已突破百分之一的红线,达到数千万之众。

    即便有抗逆转录药物,安全措施,以及各国卫生机构的努力,在整个旧时代末期,每一年的HIV新增感染者数量却始终高于死亡数字,这意味着,不论如何防控,HIV感染者的数量始终都在增长。

    不仅如此,倘若没有IT大潮,引发人类世界的翻地覆剧变,

    HIV的侵袭还会更恐怖。

    在西历十五世纪末,HIV,还并不成其为一种火烧眉毛的威胁,即便全世界已有几千万感染者,即便感染者数量每年都在增长。

    原因在于,这数千万的感染者,大部分都分布在贫穷落后的南方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