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都市小说 > 溺爱成婚:早安,冷先生 > 第185章 受宠若惊
    虽不知宋少雨是否浑然不觉,丝毫也不曾在意,可在他尚未想到更好的法子之前,有意无意拿小容来作伐子,至少能令他觉着舒缓些。

    他遭的罪一点也不比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要少啊!

    就在宣帝抽回手,修长的指缝不经意的划过小容敷了脂粉的容颜,小容只有三分水秀,过于姿色平平的小脸,如醉酒了一般,泛起滚滚的红晕,恍一眼望去,眼角楣梢也凭添了风韵,宣帝便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虽不至于令她飘飘然,却也是受宠若惊了。

    只因之前宣帝去武陵宫的次数虽多,却从不曾正眼瞧过她一眼,犹记得夜阑人静,灯花结了又结爆了又爆,每每宣帝吹熄灭了红烛便独寝于从前宋少雨坐卧的绣榻上,而她,只能识实务的守在碧纱橱外。

    她却不知,宣帝根本就不是在看她。

    当着小容的面,宣帝也没有跃过她去看少雨。朝夕相对,他能见宋少雨的日子还长,他当然不会懈了气,白费了这些日子下的功夫,他只是想起少雨脂粉未施的素颜。

    “朕不是让你打得再低一些么?”

    宣帝直嚷热,热得打紧,也却有细密的汗珠从如刀栽过的鬓角纷纷落下来,小容见状,连忙撩了丝织的流仙广袖取出薰了香的鲛绡手帕,极其善解人意的替宣帝擦汗,涂得红润的小口还不住嗔怪道:“就是,君上都吩咐了,你怎么不听呀!”

    少雨只能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咚”的一声,并不见响,却在三人共处一室显得份外清晰,小容的指尖不由的打抖,到底是震了下,为着适才附和宣帝之言感到不安。

    这虽不算上是乘人之为,落井下石,却也是另一种极其冷漠的背弃。

    她虽顾着在御前讨好宣帝,心下难勉惶惑,自打她听说少雨被放了出来,其实也很想要见少雨一面。曾经的主仆,却有一段情挚,扪心自问,少雨待她情同手足却是不薄。

    可在她追随少雨的那些日子里,她却也是天地良心,极其尽力伺候的。

    若说是什么改变了她,她也有想过的,兴许是被从天而降的尊荣冲昏了头罢!也兴许是骨子里里,对小姐锦衣玉食,如众星捧月一般的钦羡。

    从前卑微,不会也不敢去想,有朝一日她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与小姐平起平坐……到如今,她做丫环的成了主子娘娘,小姐千金之躯却成了奴婢,可见世上的事并不是绝无可能。

    因此,她便也拖着不去见了。

    拖得久了,她便有了足够的勇气去心安理得受用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尽管,小容深知,她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一切,全是因着与小姐的牵连,也很清楚,若非是小姐,宣帝永远也不可能纳她这种人为后宫。

    可当初,她却也不是不忠的,也不是触心积虑的想要削尖了脑袋往后宫里钻的。

    归根截底,她的心应是从少雨被关入宗人府,整个司空府大势已去失去依靠的那天起任人作践想要像个人样一般活下去而开始改变了的。

    小姐从前待她再好,却也无可体会到“奴己”这两个字,是怎生的卑贱与艰辛。

    被凤凰似的捧大的小姐,有老爷宠,有云阳少爷宠,还有君上宠,她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却从不曾懂得珍惜。倘若她小容,不要那么多,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小姐不要了的宠,她,又何错之有?再说,小姐胆大妄为,为了与云阳少爷那不着边际的情义而出奔,又何曾为年过半百的老爷考虑过,更为她这个做奴婢的考虑过。

    那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若非是小姐有个权倾天下的父亲,极好命的有个处处替她着想的云阳少爷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劝住她,还有被迷住了的宣帝,明里暗里帮着她,早身首异处,连带她小容也陪着作了鬼。

    “扇子要打得直,腕间的力道要使得均匀,那风才会阵阵生柔软的凉意。”

    若来香远亭被少雨掺扶起那一刻,小容不敢去面对少雨,心中还残存着犹豫,可到她俨然以主子的身份去吩咐少雨的那一刻起,她已想得极其清楚明白,终是到了分到扬镳,尊卑有分的时候了。

    她,孙小容,曾经连姓氏都被忽略的女子,再不是从前宋少雨使唤的婢女。如今的小容,是大周后宫正六品宝林,是宣帝册封的嫔御,更是宫女宋少雨的主子。

    “对,就按宝林说的,如此方够清凉,”宣帝自是对小容的教导深以为然,却也隐隐有些惊讶。

    之前见了他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卑微小宫女,不过数月光景,不仅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甚至于举手投足也有后宫嫔妃指使的派头,尽管她说话的语气平静,听上去也极其婉转温和……

    他分明听出了不同,但在这一刻,却很满意宋少雨眸子里闪过的极其艰难的隐忍。因此,他需要小容的推波助澜,便默许了她的含沙射影……

    直到日暮时分,斜阳照进香远亭,落在偏角里那柄静静躺在一隅的湖青色团扇上,这场从小容的视若无睹开始,直到少雨身临其境方知早已被背弃的折磨,才总算结束。

    人去亭空,四下里一片水声横流。

    宣帝携孙宝林离开的那一刻想也是走得急,早已心力狡猝如少雨,哪里还顾得手中的纨扇。什么时候落下,被遗忘在角落里,她根本就记清不起了,她只记得独自一人在宗人府苦苦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之后,又陷入了另一种绝境。

    她深一脚浅一脚迈着绵软的步子着御驾从香远亭走出来,每一步踩的都如同悬空……举目远眺,满天的霞光,从云罅中透了出来,如泼天的波浪滚滚而来,渗了人的魂。

    几番挣扎,几番想要挣脱,直到天完全黑了,暮色四合的天空升起一轮残月,她还久久不能回过神,还不能从惊痛中回转过来。

    “宋尚仪,”月下,晓风侵残月的一片乱影里,有人提着宫灯再叫她,少雨无力去应,只麻木的扭了扭头,恍一眼,才认出是李十全弯腰驼背,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

    “李公公,有何吩咐!”她的声音极远,像从水流的声处飘来一般,全是凉意。

    李十全的声音也透着凉意,如四下里渐起的露气:“御膳厨房的人从荷叶上取了露水,又剥了新采摘的莲子,隔文火炖了汤,你呈了进去罢!”

    “是!”少雨抄手接了过来,转身,举步,从李十全的眼前摇摆的走过,像一朵过早凋谢的新荷,娇嫩的花瓣被褥了去,露出生满柔软的蕊,晚风一至,便将那丝丝细黄飘掀落在水面上,除了扎进水里的根茎,什么也不曾留……

    却也可怜,是可怜见的。

    李十全叹了口气,心道宣帝下得这剂药,过于猛烈了,相较于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国君强逼着临幸了她,来得更为凄风苦雨。

    但可怜之余,更多的却是可恨。

    宋文修在女儿出奔后,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遣散了家臣奴仆,可他经过大半年的明查暗访,总算被他逮到了蛛丝马迹,从宋府里出来的人,架不住他底下人的软硬兼施,俱一一招认,却有一身份未明的男子出入过宋府的别庄,与小宋少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别教他查出她心里装着的那个男人姓甚名谁,否则,他一定会替宣帝除掉那个男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论那个人远在何方,他也在所不惜。

    入了宫,踏入这片繁华,身为帝王天子的人,不论是后宫嫔妃,还是宫女太监,不仅要有纯净如银的身体,更要有赤子之心那般的忠诚。

    除去那个男人,她总该会是死心榻地跟着宣帝罢,李十全打定了主意便放了信鸽,命派出去的人抓紧追查。

    香远亭附近几间轩室因临近太液池,便是足户不出仍然能听到烟波渺渺,浪花缱绻拍打在堤岸上“哗哗”作响……垂柳细细映着槛窗,幽幽一盏橘黄的灯,隔着雪青色的素纱透了出来,却是宣帝看折子久了,低得脖子疼,正抬了手松动僵硬的筋骨。

    少雨站在纱窗下,怔怔望着宣帝日夜操劳的身影,有那么一丝难言与酸楚。

    他要的是臣服,却不仅仅只满足于臣服。

    偏她是那样倔强的一个女子,爱的总是一个人的柔软,而非一个人的强硬。就像当年,云阳从天而降,孤苦伶仃的落在她的身旁,小小年纪如她便会去想,不论如何,她也不能抛下他,也不能离弃他!

    可宣帝却不是那样!这也是她无可像从了命运一样顺着他,而寄情予他的……

    待她捧着莲子汤往灯火阑珊的画堂深处走去,王尚仪早已焚了多宝檀香,正手执团扇站在宣帝身后替她打扇,见少雨打帘子而入,连忙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心道,该来的人总算是来了,估计宣帝等的早已不耐烦了。

    重重帘幕落下来的那一刻,王尚仪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烛火摇曳的灯光下,少雨跪在御前,宣帝就在她的手里,一口一口忙忙的咽下了莲子汤……渐渐的,灯光转暗,两个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宣帝便打横抱起少雨,往里间走去,想来男女之间的事儿也莫过如此罢!

    一个愿打,一个不愿挨,却也是一种缘。

    夏至过后,夜渐渐长了,过了亥时,宫中各处安置,只有栖在花木扶疏当中蟋蟀蛐蛐叫成一片。露气也从烟波浩淼的太液池上升了来,如层一水渍,隔着那层淡薄的凉意,依稀可见天上斜斜一弯弦月,从四角翘伸出的飞檐下穿过……月色淡白一片,虽算不得清明,照夜走路却还使得。

    因这晚又是少雨“上夜”,王尚仪无差使可当,正欲回临设在太夜池畔的值房小憩,恍一眼瞅见柳色如茵的长堤下,立着两道细长的身影,交衣窄袖束细长的罗裙,其身份应是宫女,偏这两个人并不曾梳着惯常的反绾髻,而是梳着只有尚宫们才配梳的圆翻髻,便停驻了脚步,仔细一分辨,却是六局尚宫严尚宫与大宫女琴香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本来严尚宫叫御前的人去问话是理所当然,她两个夜半无人压了声音私语也在情理中,偏时不时有“宋尚仪”、“孙宝林”……等一个又一个炙手可热的字眼断断续续传来,王尚仪好奇心使然,便将娇小的身子隐入荷叶田田间,隔着淙淙的流水,竖起耳朵去听。

    “君上一面召宋尚仪伴寝,一面又当着孙宝林的面令她没脸?”

    “可不是么,我们一旁看着的人都觉君上古怪呢!”

    王尚仪闻言暗自一笑,心道,这哪里是古怪,分明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君上求之不得心头恼,连她都瞧出来了,大宫女琴香如何瞧不明白?想来当着严尚宫的面,不愿将话说的尽实,藏头露尾留着一手。

    “既是无甚大碍相干,只要君上高兴便成。”

    “是,奴婢们不敢有丝毫松懈倦怠。”

    看来她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琴香三言两语便滴水不漏的打发了她……但只是,以严尚宫的为人,夜半三更跑了个大老远来就甘心琴香口里这点人尽皆知的闲碎之语?

    恐怕,没那么简单罢!

    旁的人不晓得严尚宫的老底,她王尚仪却是再为清楚不过了。

    算起来,她与严尚宫是同一年入宫,都是从小宫女一道做起。若非是她自幼患有喘疾不能侍寝,当年第一个替宣帝侍寝的女子便不是严尚宫,而是她了。她还记得,太后虽稍嫌她吵闹了些,却还是极喜欢她的,御前走马观花换了这么多人,何以留了她做司帐到如今!

    也幸得她患有喘疾,自严尚宫给宣帝侍寝过后,仗着自己六局尚宫的身份,但凡宣帝身边有姿色的女子都被她不动声色的调换了,那琴香若非是相貌平淡,又有大太监李十全作保,又怎么可能留在御前升任为大宫女。

    “你且回来,”果然,琴香才离了几步,又被严尚宫叫住了。

    王尚仪便按捺不住,蹑手蹑脚踮起脚尖,从枝摇影动间望了过去,偏有一团云絮,顺着南来的风飘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遮住了天上的弦月,四下里一片黯淡,看不清她二人的脸,却能清晰听得严尚宫威胁道:“你在外头那些人事瞒得了李十全儿,却瞒不了我。”

    “严尚宫,你意欲何为?”

    “做一次。”

    琴香似是沉吟了许久,好半晌才艰难的向严尚宫张了口:“做一次,你就能放过我?”严尚宫“嗯”了一声,极其轻快,在这无边的夜色里,犹如“得逞”一般,恣意而张狂。

    她与王尚仪便越挨越近,两个人衣袂交迭间,似有夹带传递,可恨看不真切,王尚仪只得伸长了脖子往前探了去,孰料,她的动作较大,惊了蹲在荷叶上一只短腿的青蛙,那青蛙双腿一蹬就要往水里跳去,月亮不早不晚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