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都市小说 > 溺爱成婚:早安,冷先生 > 第175章 心思
    这令宣帝心头一紧,只觉一颗心如坠一般不断往下沉。倘若冯昭仪动了这个心思,他就是有心想要网开一面,也断容不得她了。

    要知道,洛妃可怀着自他登基继位以来第一个孩子。

    皇室要后继有人才会如磐石一般屹立不倒,冯昭仪在这个节骨眼上,将红花艾带了进来,无异于是断绝了他的血脉,留不得了,留不得她了,只待冯昭仪认罪画押,拖了出去该怎么办,便怎么办!

    宣帝已然起了杀心。

    “哀家再问你,你明知红花艾的功效,却在这个时候将此物带入禁宫,年二十八那天晚上,你是否欲借此药谋害洛妃腹中的胎儿?”

    却是顾太后,倒不是为着冯昭仪是否真会图谋不轨而担忧,在她看来,这些后宫嫔妃不过只是宣帝的嫔妾,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去了再选,自是有可心如意的人来服侍,她只是觉着事情另有蹊跷。

    那冯昭仪团团一张明月脸,虽有些不安,却并不无惧意,更兼一双秋水眼,目光坦荡,澄明自若能与任何一个人的眼色交递相对,心中疑窦更甚:“冯昭仪,你为何不回答?”

    到底宣帝与冯昭仪夫妻一场,心里虽厌恶,却也是因为失望。他原想着虽不够喜欢她,却愿将后宫托付给她,至少会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昭仪,母后娘娘再问你的话,这也是朕想问的。”

    面对顾太后与宣帝二人步步紧逼,冯昭仪只觉人情冷暖,世太炎凉不过如此。君王薄幸,她不是不知,宣帝不甚喜欢她,她也不是不知。

    自她入宫以来,她自问尽到了一个嫔妃应尽的本分,孝敬顾太后,忠诚于宣帝,与后宫嫔妃相睦……日日谨慎小心,生恐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

    她总以为只要尽到了本份,守着一份平安,再按资历年纪逐级晋封这一生慢慢消磨掉便罢了!

    可如今,她算是看得明白了,她的德行与忠诚在后宫里一文不值,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这宫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唯有权利才能够护得周全。

    她忍到现在,总算是活得明白了。

    因道:“恕臣妾不能据实以告。”

    顾太后敛眉:“放肆――”

    宣帝怒目:“冯妍――”

    ……

    永寿宫暖香坞内,宣帝与顾太后坐在贴满西洋玻璃的槛窗下,正在商量对策。三彩宝象香炉里头焚着交趾国进贡的琦楠沉水,香烟袅袅,弥漫于内室。

    母子二人之间蒙着一层薄薄的轻烟细雾,恍若挥不去的疑云。

    严尚宫望了眼多宝阁上的西洋自鸣钟,眼下已过了子时,夜深如许,内廷执杖的大力太监已等候多时,这个时候太后与宣帝还没旨意下来,冯昭仪可真有两下子,不言不语,竟将他两个给唬住了。

    “奴婢来讨太后娘娘及君上示下,是否要对冯昭仪娘娘动刑。”

    更漏迟迟,长夜未央。

    少雨歪在暖榻上,辗转难眠,原想披衣而坐,又思及自年二十八日那天晚上起,因着她被毒倒,武陵宫中的宫人夜不成寐,累得人仰马翻,特别是小容,熬了好几个晚上,乌青着两只眼睛,心中不忍,只得捺着性子,睁眼等着天明。

    黎明前,极静,只能听到北风呼呼吹过,刮在屋顶的覆瓦上,沙沙作响。

    点了一宿的安熄香,将近燃烬,细白的烟,如一层线,袅袅上升,盘璇于室,转了下,便茫茫落在糊了厚棉纸的纱窗下,那纱窗底下是紫檀大案,并未置书,倒是搁着飘有青花的缠枝如意云头茶碗,想是小容恐少雨夜里口渴,早早备下的。

    少雨缓缓坐起身,踩在映入室内幽暗的灯去取那盏茶水,却是凉的。

    人走茶凉,亘古不变。

    她不应该再流泪,也不应该为了一个抛弃她的人再悲伤。

    越这么去想,那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怎的就如此凄凉。

    “笃、笃、笃――”

    “淑美人娘娘、娘娘――”

    “开门啊!奴婢要求见娘娘――”

    整个武陵宫,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所惊醒。屋子外宫人们的脚步声纷至踏来,少雨?了?泪,横披了件衣裳走出来,着小容上前开了门。

    天蒙蒙亮,阴晦里立着个人影儿。却是烟翠,见了少雨,如见救星一般扑了过去,哭哭啼啼的跪在她的跟前。

    “奴婢烟翠恳请淑美人娘娘救救我家主子。”

    “别急,慢慢说。”

    小容欲上前扶烟翠起身,烟翠执意不肯,死死抱住她的双腿,口口声声道:“只有娘娘才能救我们娘娘。”

    “你不将事情的经过说与我听,教我如何从旁襄助?”

    又有谁知,她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少雨强打起精神,到底,冯昭仪曾经也善待过她的。就算烟翠不曾将原由说得明明白白,可年二十八那天晚上,始作俑者毕竟是太和郡主。

    若冯昭仪从中作梗,想来也不应是针对她的。

    至少在那一刻应不是。

    烟翠得了少雨点头,这才破涕而笑,喜滋滋的站起身:“不怪得我们娘娘临去前再三交待,说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淑美人娘娘不会撒手不管?”

    “你们娘娘果真如此吩咐过?”

    听烟翠这话,貌似合情合理,却分明透着古怪,难不成冯昭仪算准了太后与宣帝会唯她是问?虽说那天晚上,除了她宋少雨、宣帝,还有肯定作了手脚如太和郡主,就只有冯昭仪与洛妃。那冯昭仪又凭什么就认定,是她有过,而洛妃无过。

    如此一来,她与不打自招何异?

    沉稳如冯昭仪,不像是如此无筹谋之辈。

    烟翠见少雨沉吟不语,连忙又垂了眼泪:“瞧奴婢一下子喜欢得忘了形,我们娘娘如今天还被羁押在永寿宫没能给放出来。”

    “这都快一个晚上了,也不知道六局的人有没有对娘娘动刑。”

    “有太后娘娘与君上在,六局的人必不敢莽撞行事。”

    饶是如此一说,少雨也少不得走一趟去见宣帝。

    正月初二这日,少雨在乾元宫门外下了轿,贵为宣帝的新宠,御前的宫人连忙迎了出来,左右簇拥,人人赶着巴结……

    她于人前,风光无限。

    李十全听得殿外絮语,也打帘子出来,见少雨扶着小容的手站在瀛海外的游廊下,娇怯怯总是不胜之态,身旁还有冯昭仪的宫女跟着,心中了然,只道:“君上正在见客,娘娘少坐。”

    “既然如此,我在围房等着罢!”

    听得李十全不卑不亢,和气里头并不曾见谄媚,少雨心中敬服,客气的点了点头,正欲去围房处小憩,一眼瞅见瀛海外的迎春花朵朵金黄,带雪冲寒,一时竟看得就有些痴。

    天气晴好,薄薄一层暖阳映在那零星的花朵上,光线柔和,娇嫩里透着暖意。瞧这光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了呀!

    若是换作旧年,她必是眼角楣梢带着欣喜。

    可如今,才算懂得何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物事人非,他早已不复当初。从此以后,每一个秋去春回,他再也不会伴在她的身边了。

    这些花开花落,不过是凭添愁绪。

    “谁在外头?”

    “回君上,淑主子求见!”

    却是宣帝,虽与云阳促膝而谈,外头宫人们的说话声也极低,偏他耳聪目明,隐约听见了,便按捺不住叫少雨进来。

    “既是君上的后宫求见,那么云阳先告辞了。”

    云阳的身子还很虚弱,但自与少雨了断之后,一夜之间竟奇迹般好了许多,已能下地走动,精神才好了些,便命缃绯扶着至瀛海处给宣帝请安。

    兄弟的情份犹在,可在经历过与少雨一段过往之后他的心境却很不同了。

    “不必,不必,你由如夫人陪着,朕也自当有嫔妃陪着,兄弟妯娌合着规矩,守着礼仪,就不必太见外。”

    “臣遵旨。”

    君臣之别,男女之防,云阳一向分得无比清楚,更兼宣帝如此一说,眉目里分明掩饰不住顾盼,想必入内觐见的嫔妃也是一位极受宠的,他虽知晓少雨在宫中很受宠爱,却并不知晓所谓淑美人就是她,便端正了坐姿,目不斜视,从容而有度。

    隔着十二幅苏绣落地屏,并不曾听得女子纤纤细步,只隐隐闻得环佩玲珑,如山间宝塔上悬挂着的檐铃,迎风而动,隐约作响。

    世家女子多莲步姗婿,可如凌波微步,却只有少雨一人。

    是她,却是她。

    “臣妾武陵宫宋氏,给君上请安,愿君上万岁万万岁。”

    有外臣入室,宣帝却还召见她,这份宠,不言而喻。想必宣帝除了宠爱她,也极宠幸在坐的这位宠臣!进来的时候,并不曾有告诉她里头坐着何人,她纵有心也猜不着。

    更何况,她早就没心没肺了。

    来这里,不过是世故人情,总是要替冯昭仪走上一趟。

    “坐到朕的身旁来。”

    “臣妾遵旨。”

    少雨以额点地,又拜了一拜,这才恭敬的慢慢直起身子。金砖漫地的地面,平滑如镜,如一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黑玉,她能清晰看见在坐三人映在地上的倒影。

    两男一女,除却宣帝,那外臣的身量极高,如横江秀石落在她的眼前。

    只是刹那,便如短兵相接。

    再见少雨,顾云阳只觉生生缝合的伤口,连着血肉再度被撕裂开。其实,敞开的口子也好,缝合的伤口也罢,烂在内里,早已化脓肿胀,根本就不可能好了。

    他硬着心肠,也没想由此而好了的!

    也许有朝一日,她能够痊愈了,他却一辈子,都好不了。

    “少雨,不必见外,这位是朕的表哥顾云阳,是朕最要好的兄弟,朕已命他出任领侍位内大臣的官职……”

    “微臣给淑美人娘娘请安。”

    一个人想要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法子那便是不见面。

    可是眼下,他却不能不见。

    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频频出入宫闱,他与她都避不开的。可他,必须要以抵御千钧万马的决心,来抵挡这个随时可以令他军心动摇的女人。

    就当她是他的敌人,对,迈不过这道坎,她就是他的敌人。

    “说起来,微臣虽与淑美人娘娘素昧平生,却与娘娘的父亲大司空大人是旧识。”

    先发制人,语惊四座。

    不独少雨,宣帝、缃绯、李十全还有瀛海人侍驾的宫人,数十道目光齐刷刷的射了过来。

    “当年若非拜大司空大人所赐,我顾氏一门,缘何只剩我顾云阳一人。”

    少雨这才慢慢抬起头来,见云阳咬牙切齿,棱角分明的脸上青筋暴跳,一时怔住了。他从来不曾如此看着她,他抛弃了她,还恨上了。

    他的眼神,他的目光,何曾有半分怜惜……满满都是嫌恶与恨意。

    怪不得当日他如此决绝。

    恨着她,恨着她的。

    “云阳,朕知你这些年受了委屈,大司空虽有不当之处,少雨却是不知情的。”

    云阳闻言这才别开脸,终于可以不用再面对她了。

    她坐在宣帝的身后,一直怔怔的看着他,眼里有软弱,有伤悲,还有惊惧,如漆般的眸子,每一个受伤的神情,看在他的眼底,都令他感到窒息,如被活活掐着脖子一般的窒息。

    迫得不他不得横眉怒目来对她。

    “大人,君上都开了金口,您何必为难淑美人娘娘呢?”

    见云阳陷入绝境,苦苦支撑着,缃绯连忙向宣帝与少雨赔了不是,又一脸惶恐极其忧心的抓住了云阳的衣袖,如所有盼着夫婿少祸的贤内助一般,苦苦哀求。

    戏,当然得演,但断不能演得过了头。

    别人不知道顾云阳,可这些日子跟在顾云阳身边,她却深深懂得,任顾云阳如何刀子嘴,把话说的有多伤人,可这伤了的除了淑美人,还有他自己。

    他的伤,除了她缃绯,再也没有人能看得到了。

    “是微臣造次了。”

    云阳一把握住缃绯的手,如抓着救命的稻草,伏在宣帝的与少雨的跟前,冲缃绯温柔的一笑,目光眷恋,极其温存,那样珍重,就像从前,与少雨相扶相携,誓要将这漫漫人生路走下去。

    “别担心,君上岂会为了这样一件小事而降罪于我。”

    “云阳身边有如夫人相伴,比朕还有福啊!”

    如夫人三个字,那样锥心刺耳。

    原来是为了眼前这个女子,所有的借口,只因是他心里有人了。

    “云阳素来说话耿直,你别往心里去。”

    “回君上,臣妾是当笑话来听的。”

    曾经海誓山盟,到了这一刻,不是无助,只是一场最可笑的笑话。

    她像个傻子被他抛弃,还含着一往情深,没得招人厌恶,就如同一个可怜又可恨的怨妇,死乞白赖的缠着他,自轻自践到苦苦哀求他。

    少雨真想要一掌摔在面上,打醒自己,当着众人却只能抿嘴一笑,端着样子。口不应心,不是因着修为,只是迫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