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山洪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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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萌追着风, 一直跑过了两整条街, 前方就是江边的堤畔。</p>
他能清晰地感到，风到了这里，开始往下降，劲道弱了, 变得松散, 低矮地贴着斜坡上的青草滚过。</p>
顾萌也渐渐停下了奔跑，气喘吁吁地踏上平缓的斜坡朝下走。</p>
天边的夕云已被染成了深紫，一笔笔云朵浓墨重彩，他急切地环顾四周寻找，江边堤岸却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p>
顾萌继续朝坡下走, 就见贴着地面的风在一簇蒲公英周围翻掀两圈, 接着猛然一扬。</p>
蒲公英倏地被吹散，落在风里, 细小洁白的种子乘着风, 朝着更高的地方飞去。</p>
顾萌的脚步停了下来。</p>
他站在原地, 抬头仰视着散落在风中的蒲公英越飘越远, 直至消融在视野的极限。</p>
看了一会儿, 顾萌蹲下身, 埋着头，侧脸在肩上蹭了把汗。</p>
看着面前的蒲公英梗，旁边开着一朵黄花。</p>
顾萌的眼睛在泪花的折射下闪着微光, 难掩失落。</p>
接着, 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笑了一下，接着又笑了一下，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水渍，哑声道：“傻崽，终于学会怎么玩蒲公英了……”</p>
那个晴朗的午后，恩瑾一口吞掉了一朵洁白的蒲公英，掀目时望向他时，饱含信任的懵懂眼眸在眼前闪现。</p>
顾萌抬头望了眼西边的月亮，知道这是恩瑾对他的承诺。</p>
往后坐到草坪上，他突然就释然了，道：“我等你。”</p>
这一刻，顾萌感到整个人被填满了，长久以来的空洞感消失了，眼前的生活不再是木然不知滋味，他有了支撑下去的力量——</p>
因为他感受到了恩瑾的存在。</p>
或许他们分隔在两个遥远的空间、完全不同的维度，但他知道恩瑾还在，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p>
“谢谢你的月亮。”</p>
“她很漂亮。”</p>
“我很喜欢。”</p>
*</p>
十月的长假过后，那对颜值很高的夫夫又来了一趟幼儿园。</p>
是在顾萌的上班时间来的，中午，由园长领到了他的面前。</p>
“顾老师！”园长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戴着泛黄的高度近视眼镜，一看到顾萌，隔着老远就殷殷切切地嚷开。</p>
她挥手，道：“薄先生和唐先生准备来看看我们幼儿园的环境，你现在有空吗？有空就带二位参观一下。”</p>
顾萌站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看了眼跟在园长身后的夫夫二人，想说没空，他正要去吃饭。</p>
“现在没……”</p>
只是顾萌话未说完，园长就走近了，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饭盒，笑得满面红光，用手肘暗示般地怂怂他，道：“有空就赶紧去吧。”</p>
“？？？”</p>
顾萌就这么一脸不情愿地被塞给了夫夫两人。</p>
小朋友们都被集中带到幼儿园的宿舍区去午睡了，所以教学楼此刻十分安静，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女教师还留在教室里为下午的活动做准备。</p>
顾萌领着两个男人经过时，自然是引发了一阵倒抽凉气声。</p>
顾萌是幼儿园里唯一的男性幼师，再加上长得清隽干净，气质温柔耐心，被同事们封为“园草”当之无愧。</p>
女教师中，只要是没结婚的，都或多或少对幼儿园里这唯一一根草抱有幻想。</p>
现在看着顾萌带着另外两个美男从教室外招摇而过，自然是晕陶陶地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要不然怎么会有一场视觉盛宴路过？</p>
女教师们都不自觉都凑到了门口，对着三个男人的背影兴奋地议论开来。</p>
“三楼跟二楼差不多，共有两个班级，但多了个活动角，每天上午十点到中饭前，学生们都会在那里自由活动。”顾萌尽心尽职地介绍幼儿园的情况，陪着夫夫二人一路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时，回过身，问道，“还要继续去上面看看吗？”</p>
薄晔朝楼上看了眼，淡淡道：“如果顾老师不嫌麻烦的话，可以领我们上去看看。”</p>
“我嫌麻烦。”顾萌说实话。</p>
猝不及防的薄晔：“……”</p>
唐止：“……”</p>
“你们不是真心来看幼儿园的吧？”顾萌神色淡了下来，少了一开始的客套，兀自走向过道尽头的防护矮墙，转过身，后腰靠在矮墙边缘，仰面看向教学楼外的天空。</p>
今日晴空万里，城市真正的秋天来临了，连风都有着明净的味道。</p>
顾萌没看面前的夫夫，道：“连孩子都没有，看什么幼儿园？想打扰我上班就直说。”</p>
薄晔和唐止确实是来打扰顾萌上班的，就这么直接被拆穿，有些意外和尴尬。</p>
薄晔低头搔搔高挺的鼻梁，道：“我和未婚夫准备领养一个孩子，所以想提前来看看。”</p>
不是说着玩的，中秋那天两个家族的聚会中，唐止的哥哥——唐祎带着孩子来了，当然，还有唐祎的合法伴侣。</p>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薄晔和唐止第一次正视起后代的问题——</p>
“Candi。”</p>
那天晚上，薄晔和唐止中途溜出聚会去院子里透气。</p>
两人站在荷花池旁。</p>
薄晔目光看着月亮，暗地里牵住了唐止的手，道：“要一个孩子吧。”</p>
良久之后，唐止轻轻“嗯”了一声，点头。</p>
经历了残酷的逃生游戏，他们对于生命有了重新的定义。</p>
很脆弱，却也很美好。</p>
他们想要延续。</p>
顾萌听了夫夫两人的决定，难掩讶然地挑了挑眉梢，终于看向前方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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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打趣道：“上次还是男朋友，现在就是未婚夫了？”</p>
“前不久刚订婚。”薄晔抬手，炫耀了一下设计简洁大方的钻戒。</p>
顾萌刚想问“原来那个铂金戒指呢”，又硬生生咽了下去。</p>
他道：“薄先生准备什么时候结婚？”</p>
“等两个朋友回来。”薄晔看了眼顾萌，轻笑道，“如果他们不能出席，我和Candi会觉得很遗憾。”</p>
顾萌点点头，若有所思。</p>
一阵明净的风刮过，吹得过道上的三人发丝微微凌乱。</p>
唐止见顾萌不是很待见他们，便善解人意道：“如果你现在忙的话，我们下次再约时间。”</p>
顾萌站正身体，一副准备送客的样子，道：“两位今天还有什么想问或者想说的吗？”</p>
薄晔和唐止同时摇头。</p>
顾萌说：“行。”</p>
然后顺手捞起搁在墙角的儿童椅，在薄晔和唐止错愕的目光中，气势汹汹地朝着两人走去，冷笑道：“你们两个**，我要是一直记不起来，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失忆一辈子？啊？！”</p>
薄晔不自觉后退，安抚道：“……冷静点，顾老师，听我解释……靠……别打脸……”</p>
正在窃窃私语的女教师们被过道尽头的突然爆发的动静惊到，几人纷纷探头看去，直接惊掉下巴。</p>
就见一向温柔亲切的顾老师，此刻煞气沉沉，正将幼儿园的尊贵客人按在地上狠捶。</p>
一阵鸡飞狗跳。</p>
*</p>
顾萌要求夫夫两人带他去看潘彼得。</p>
这次是唐止开的车，薄晔躺靠在调低的副驾驶座上，正拿小朋友的冰贴放在脸颊上冷敷。</p>
薄晔没好气说：“以为你想起恩瑾后会一蹶不振，心理医生都给你请好了，没想到活蹦乱跳的。”</p>
顾萌在后座看了眼窗外的月亮，淡淡道：“恩瑾现在好好的，我为什么要一蹶不振？”</p>
“行吧。”薄晔道，“当我想多了。”</p>
现在是夜里九点，车子驶向唐止现在就读的大学附近，一路十分畅通。</p>
顾萌这时想起夫夫两人准备领|养|孩|子的事，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道：“养孩子不是养宠物，需要耗费很多精力，你们一个要管理公司，一个还有完成学业，确定有时间？我建议再考虑考虑。”</p>
正在开车的唐止答道：“薄晔说了。”</p>
顾萌看向后视镜，问：“他说什么？”</p>
唐止道：“实在没时间的时候，扔到顾老师班里，让顾老师帮着养。”</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