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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镜花水月</p>
君无念内伤之下又怀抱韩暄,脚程仍然极快,生生将易风谦拉下很长的一段距离,他不确定伽叶这次准备的火药究竟威力几何,是以强自忍住丹田处好似刀割般的痛楚,提气急奔,能多往前奔出一分便少了一分危险。</p>
他想到伽叶一身绝顶武功,到了临终之际竟要借火药的威力才能将背叛他的人连同他自己一齐毁灭,心中也不禁感慨,忽又大悔:“这样想来,他开启机关之时将紫苏震飞其实已经耗费太多真力,其后在阮临霜墓室见到他之时他的功力已经所剩无几了,难怪阿喜被他捉走以后还能逃脱,他和我谈那劳什子交换条件之时实际上不过实在虚张声势……可恨我现在才想到这一点,若是当时迫他,事情或许不会落到这个地步……”</p>
易风谦脸色沉郁,似是心中有着极是为难之事,只一声不吭地尾随在君无念身后。</p>
三人奔出不一会儿便听身后巨响隆隆,连脚下的大地也似乎跟着晃了晃,若非君无念和易风谦下盘极稳,几乎立足不稳。</p>
君无念和易风谦同时朝后远眺,韩暄透过他肩头亦是往后张望,目光所及之处,硝烟滚滚,昭示着一代璇玑城主人的离世,各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滋味……</p>
易风谦忽然一言不发地往调头回走,韩暄心想:“易公子乃侠义之人,他定然是担心未央,这才折返的,可是那个地方现在已经是瓦砾一堆,而且说不得还有第二次爆炸呢(圣鹰教地底秘道之中的一番经历着实让她有些后怕),未央若是已然遇到不测,他回去岂不是平白将自己陷入险境……不过说起来,未央到了那个地方,怎么没和她爹爹相认?”那时她一直留意着城墙上伽叶,可没留神未央的举动。</p>
韩暄本待出口相劝,劝他不要贸然涉险,但话到了嘴边,又想:“易公子乃是侠义之人,重情重义,肯为未央犯险,和我们出云斋出来的‘侠士’大大不同……若是换了我,大概不会这样做,除非……除非那人是他……”</p>
想到这里不由得朝君无念望了眼,见他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易风谦远去的背影,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低下头,柔声道:“怎么啦,不舒服么?还是……担心什么?”</p>
韩暄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红晕,低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些无聊的事情罢了……”她对着易风谦的背影叫道:“易世兄,多加小心!”只是她中毒之后内力不纯,和易风谦隔得又甚远,这句话究竟传没传到他耳中她也不知道。</p>
君无念望着她,低声道:“伽叶死了,紫苏大概也不妙,这璇玑城各方反叛势力可以真真正正地抛开所打的冠冕堂皇的旗号为这里最高权力搏上一搏……这里接下来应该很是要乱上一阵子。阿暄,咱们不要趟这浑水了,好么?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做打算。”</p>
韩暄偎在他怀中,道:“你说得很是,我一切都听你的。”</p>
君无念带着韩暄下到贺兰山脚,觅到一处废弃的农舍,他打扫干净便和韩暄二人暂时住了下来,不是不想带她远远离开璇玑城这个鬼地方,去得更远,只是韩暄身受两种剧毒的煎熬,虽然毒性相互有所抵触,再加上他高明的医术,居然让她不立时毒发,但是同时也让她的精神变得很差,这样的情形着实不宜于颠簸劳碌。</p>
过了约莫半个月的时间,这一天晚上韩暄服下君无念煎好的要便给他半迫着躺下休息,中毒使得她的身子抵受不了西北入夜的寒气,他也跟着躺在她身边。</p>
到了约莫三更的时候,他听得她呼吸匀净,已然入睡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自觉时日无多,连睡觉都吝于多分配时间,总想着清醒一刻便多一刻伴在他身边。这番心意他隐约知道,心痛之下,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p>
兀自想得出神,却听一声轻响,君无念心道:“屋外有人!”</p>
他的一只手臂给韩暄枕着,若是抽出,定然会让她惊醒,不成!且看看来人实力如何,是敌是友再作打算吧。</p>
君无念不动神色,虽然屋中一片漆黑,借由来人发出细微的响动,自那人进屋、一步步走近,他都在指掌之中。很快地他便分辨出这人武功不高,即便是怀有恶意的,也不难对付。</p>
那人离床畔越来越近,君无念弹出手中扣了良久的铁菩提,经过半月休养,他的内力已经恢复八成以上,这一弹之下,劲道非同小可,待那人闻得铁器破空之声,却已来不及闪避,总算君无念有心查出这人为什么找上他夫妇,一时不欲取他性命,这才手下留了情面。</p>
但这已经足够叫那人吃一番苦头,铁菩提正中那人肩头,但听一声痛呼,跟着是一声较为沉闷的声响,那人跌坐于地上。</p>
君无念听那人痛呼声甚是清脆娇嫩,显是女子,也是出了意料,他靠耳力分辨出周围并无其他人靠近,便点了韩暄的昏睡穴,轻轻将她的头移到枕上,这才下了床,晃亮了火折子,往那人脸上一照,他见了来人面貌,声音中不由得带上了些微的怒意:“是你?你来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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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未央。她肩头为君无念弹出的暗器所伤,一张花颜因痛楚而稍稍失了颜色,只是神色间倒是罕见的镇定——半个月前还并不属于这少女的神色……一直以来,未央和她父亲虽然像,但只不过是形似罢了,到得这一刻她倒真的使她有七分肖似乃父。她似乎清瘦了不少,更加憔悴了不少,脸上娇憨纯真之色跟着褪尽了。</p>
这样短的时日便能教一个人脱胎换骨么?璇玑城果真是一个熔炉!</p>
未央忍着肩头痛楚,道:“君公子,我知道你们都不想瞧见我,其实……我也没有面目见你们夫妇二人……关于那件事,我……”</p>
君无念冷冷地道:“未央姑娘,你冒着被在下杀死的危险来这里,不是为了道歉这种根本于事无补的无聊举动吧?我妻子一条性命,不是你几句话可以一笔勾销的……相信你不是,不然我很难保证我会不会像在璇玑城那时候这么大度……我放过你一次,不代表会放过你第二次。”</p>
未央咬了咬嘴唇,终究心有不甘,辩解道:“我……我……君公子,在璇玑城的时候你放过我,不是因为你心里也很清楚我也是受了阿喜的蛊惑,一时糊涂才……我这次来,虽然不敢奢求你们能原谅我,但……”</p>
君无念冷笑道:“未央姑娘,我一直认为,话点到七分便可,做事情也是一样,说得太明白、做得太着痕迹反而无趣了。只不过那是和聪明人相处的准则,而你,我显然高估了。那好,我便破一次例吧。你是受了阿喜的蛊惑,不然你以为我会容许你活到现在?只是他所使的蛊惑催眠人的把戏,是要建立埋藏在人心里最深处愿望的前提上。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想过害死阿暄,你就有机会了?你心里没有杂念,阿喜再大本事也难以利用你!”</p>
未央脸色惨白,只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忽地掩面痛哭起来。</p>
君无念目光中又是轻蔑又夹杂了一丝怜悯,说道:“尽管我心里明知道这一点,我还是放过你,因为人心里总会有几个卑劣的念头,无论是谁……因为我自己也不是心无杂质的人,我没资格指责你什么。但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你想得到我们的谅解心中可以好过一点么?可惜,我们夫妇两并不是圣人。我再一次提醒你,若你此番是为了求得心中宁静而来,你最好找一个让我再一次放过你的理由……”</p>
未央努力止住眼泪,道:“君公子,我此番前来有两个目的,第一个便是亲口向你,向韩姐姐道个歉……”</p>
说到此处,她苦笑一声,“不过看来是无望了,也是,几句抱歉的话说了出来,既不能让已经发生的事逆转,也不能减轻你们的痛苦,只是我一人能稍稍好过……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p>
君无念一言不发地听着,但见她绽放了一缕凄楚的微笑,道:“君公子,你说得很是,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我也一样。我来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来求你们帮我办一件事……”</p>
君无念微感错愕,道:“求我们?我不明白,何时我在你心目中宽容大度到了你前脚将我的阿暄推进鬼门关后脚便可以帮你的地步。”</p>
未央道:“厚着脸皮来求你们,只因我实在已经走投无路……君公子,你放心,帮我这一次,我会报答你……”</p>
说到此处,她脸上尽是眼泪,也顾不得擦一下,便用尚能活动自如的左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君无念,道:“君公子,这几天我整理了爹爹的遗物,我爹爹他……他生生受了‘天人五衰’十七年的折磨,据我爹爹的手札中记载,到最后那几年,他身上的内功并不足以镇住每次毒发的痛楚,这种药……虽然不能解毒,但至少……可以让韩姐姐的痛楚煎熬减轻三分……我是外行,不知这药是真是假,但我想君公子你是一代神医,应该一看便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