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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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雪越来越大。</p>
凌安王府。先徐九微他们一步回到府中的魏谨言, 他之所以走得匆忙, 却不是因为那位邻国公主失踪一事, 而是湛清传来消息, 府中出了事。</p>
远远的就瞧见凌安王府中火光冲天, 魏谨言心平气和地听着前来接应他的红樱说着事情经过, 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p>
跟随在魏谨言身边多年，虽然觉得自家主子这种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地方很强悍，但联想到这次涉及到了魏谨言最忌讳的一件事, 红樱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他还能保持冷静，完全看不出焦急的样子。</p>
魏谨言的房间被人一把火烧了。准确来说, 是烧了旁边的院子, 火势蔓延得太快，结果就是连带着他那边一并被火海吞没。</p>
花木早已枯萎, 残留在枝头的唯有雪留下的痕迹, 白色的鞋履在雪地里踏过, 留下一连串脚印, 魏谨言闲庭信步般走进别苑, 看到陈管家正在带人救火。幸亏起火的时候房间里都没有人, 否则还不知道要造成怎样的大祸。</p>
“王爷。”</p>
眼尖地瞥见魏谨言回来了，陈管家躬了躬身，看到后面站着的红樱时朝她点头致意。</p>
红樱全部注意力都在魏谨言身上, 所以并未注意到陈管家的动作。</p>
不止是她, 陈管家和在场的护卫下人都战战兢兢僵在了原地，垂首等候魏谨言的发落。</p>
整个王府谁人不知，魏谨言最珍惜的就是原本徐九微居住的院子，平日里从不让外人踏入一步，如今不止被烧了个精光，连带着他的寝居也着了火，绝对会引来雷霆震怒。</p>
打量着已经毁得面目全非的院子，里面的东西恐怕也都不能用了，魏谨言往前走了两步，轻轻叹息一声。</p>
“起火的原因是什么？”他问。</p>
他的语气绝对算得上是淡然无波了，但越是这样风平浪静，众人就越害怕。</p>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p>
最后，还是陈管家硬着头皮上前：“回王爷，是……苏小姐……”</p>
话音刚落，陈管家就觑见魏谨言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心中更加惶恐。</p>
“她人呢？”</p>
陈管家还没开口，就被刚踏入庭院的湛清打断：“主子，她在这里。”</p>
魏谨言侧身看过去，湛清一把将苏九凰推了出来，她浑身僵硬，面露惊惧，无声张嘴说着什么。</p>
看样子是被点了哑穴。</p>
魏谨言朝湛清看了一眼。</p>
湛清立即会意，在苏九凰的身上穴道点了两下。</p>
“王，王爷……”</p>
望着眼前风清月白般的白衣男子，苏九凰双手紧紧攥着衣袖，再抬头时眼中已经泛着水光，抽泣着低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p>
她本就生得柔弱，这样小脸苍白，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显楚楚可怜，看得让人心都要揪起来。</p>
可惜，那些下人根本不敢抬头，陈管家对她由最开始的怜悯早已变成厌烦，湛清和红樱不必说，从来就对她没什么好感，所以没有一人去关注她。</p>
“哦？你是说你不是有意放火烧阿九的房间？”魏谨言挑眉看着她。</p>
这三年来，魏谨言基本不会刻意去提起徐九微的名字，王府中人更是将那几个字当作禁忌，谁也不敢说出口，此刻听得他自然而然说出来，纷纷忍不住抬头看向他。</p>
泪眼朦胧地望着这个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绝情的男人，苏九凰疑惑的同时，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腾起一丝希冀。</p>
魏谨言这般态度，是否说明他已经将徐九微的事情放下了？</p>
而且，他看起来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盛怒难当。</p>
螓首微垂，苏九凰小心翼翼看着他，试探地道：“我原本是想来找王爷，谁知道不小心打翻了灯笼，所以……”</p>
她这话说得实在是错漏百出，这里谁不知道院子门口常年都有守卫把守，她如何进得去，况且就算灯笼烧起来，短时间内火势怎么可能变得那样大，以至于以燎原之势把整间屋子都烧光了。</p>
魏谨言静静听着，看不出喜怒，待到苏九凰说完后，他转头看向湛清：“看守这里的两个人任你处置了，王府不养没用的闲人。”</p>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教在场的人忍不住浑身一颤。</p>
“是！”湛清领命。</p>
红樱没长骨头似的倚着后面一株腊梅树，手中把玩着刚刚折下的花枝，目光一直不曾离开魏谨言。</p>
她怎么看都觉得魏谨言今天很不对劲。</p>
万般珍惜的地方被毁，他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p>
一瞬间，红樱甚至觉得这个魏谨言是别人假扮的。</p>
感到奇怪的人不止是红樱，湛清亦是难得表情松动了几分，诧异地看了魏谨言好几眼。</p>
更让他们惊奇的还在后面，魏谨言淡淡地道：“将这里好好收拾一下，两日内，我要看到恢复原状。”</p>
众人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的同时，又忍不住疑惑，魏谨言居然没有要责罚他们的意思，这可别是天上要下红雨了。还是说，那位姑娘已经无关紧要了，所以自家主子才这幅事不关己的态度……</p>
“……老奴知道了。”呆滞片刻，陈管家唯唯诺诺应道。</p>
苏九凰心中却越来越欣喜，若不是大家都还在，她已经快要忍不住笑起来了。</p>
未去看其他人反应如何，魏谨言转身面对着苏九凰，他的表情很淡，甚至有几分无悲无喜的感觉，然而，就是这样的平静让苏九凰的心直直坠到了深渊。</p>
“苏小姐，既然你是无意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魏谨言道。</p>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惊。</p>
陈管家愕然望着魏谨言，一张沧桑的脸上满是震动，几次张嘴想说什么，最终都欲言又止。</p>
湛清眼神奇怪地看了看前方一身白衣的人，同样没有说什么。</p>
“你……”</p>
苏九凰不可置信地动了动唇，心中一阵绞痛。</p>
最残忍的，不是愤怒以对，不是疾言厉色，而是这种如水的淡漠。</p>
她这时候宁愿他对她严辞责难，这样至少证明……</p>
他将她放在了眼里！</p>
这件事就在魏谨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结束，他拂了拂袖转身离去，留下一院子的人呆若木鸡。</p>
懒得去管失魂落魄的苏九凰，红樱看魏谨言一走，折身几步追上湛清，问道：“湛清，你说主子这是什么意思？”边说边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雪，看着那些柳絮般的雪花在空中高高扬起，嘻嘻哈哈地笑出了声。</p>
被她溅了满身的雪花，湛清冷冷扫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p>
红樱“啧”了声：“我本来以为今天都逃不过责罚了，谁知道他看起来居然不生气。”生气应当多少还是有的，不过完全没有到勃然大怒的地步，所以更让人疑惑。</p>
湛清皱了皱眉。</p>
三日之前，魏谨言前去天龙寺前还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这次回来明显能感觉到他变了，眉宇间郁结的悲苦悉数褪去，再也没有那种毫无生气的死寂……</p>
陈管家带着下人们尽快收拾残局，湛清和红樱早就走了，没有人去管还呆立在原地的苏九凰。</p>
她的身上落满了雪花，衬得那张脸愈发娇弱，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袍，乍眼看去好像随风就会倒下，双目死死盯着魏谨言离开的方向，她任凭眼泪从脸上滑落，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颓然跪坐在雪地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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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宫。</p>
大殿两边悬挂着一盏盏六角琉璃宫灯，将四周照耀得有如白昼，身穿统一粉色宫装的婢女们手持托盘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将道道美味珍馐呈上后便诺诺退下，走动间裙裾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划出道道优美的弧线。</p>
今日傍晚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在宫中设宴，专程为邻国来的使臣接风洗尘。</p>
沐秦天已辞去官职，如今代替他在漠北镇守的是曾经的二皇子，后来的战南王莫清绝，他在三年前就已经与夏太傅的千金夏妙歌成亲，带着她一同远离帝都。因着还有淮阴侯的身份，所以沐秦天夫妇自然在受邀之列。</p>
这件事本来与徐九微无关，她一向不喜欢这种烦闷乏味的宫宴，不过，转念想到魏谨言也会在，便没有拒绝沐夫人说要带上她的事。</p>
上一次到华清宫，还是在三年前六皇子莫祁容死去的那一夜，时隔几年过去，再度踏入这座宫殿，徐九微不免唏嘘了一阵子。</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