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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爱上她了?”</p>
子健红脸、低头,将眼睛看地上,如小女子似的搓着手说:“那……那姑娘叫小兰,她有个弟弟,就是这两天修房时最勤快的那个,他现在是我的学生,上二年级。原先这儿的学生很少,只有十来个,原来有两个老师还嫌多,为什么?村民们对送娃娃上学没兴趣。现在有这么多,还得谢谢小兰的弟弟。去年我才来没多久,小兰跑来叫我,说她弟弟得了怪病,不吃不睡,只会坐着发呆,已两天了。我有点好奇,便跟着去了。到她家后,看她家门口站了许多人,正议论纷纷的说可能疯了的话。我进去后,看到小兰的弟弟呆呆的坐里间的床上。我看他的神情并不像疯了的样子。小兰妈对我说:‘昨天不起床,也不吃东西。今天起床,就一直坐那发呆’。我坐他床上,示意小兰她们出去,我问他遇到了什么难题。他先不作声,过一会却哭了起来:‘我才十四岁就死了个儿子!’‘你……你结婚了?’我想才十四岁就死了个儿子,也太早婚了吧?‘没有。可前天晚上我儿子死了。’当时,我真被他说得稀里糊涂的:‘没结婚就有儿子?……’我便问他是不是未婚先孕?他说没有,可儿子还是死了。‘在哪’?他指了指床上。当时吓了我一跳,我想被子里可是有个死婴。我提心吊胆的掀开被子,‘喏!’他指到,我顺着他的手指一看……”</p>
子健卖了个关子,站起身,倒了杯水,慢慢喝了起来。</p>
我觉得心都停止了跳动,心说:“不会是死婴吧?”</p>
子健喝完水,苦笑道:“当时我真的差点晕死过去——原来他是梦遗了。”</p>
我觉得好笑,却笑不出来。</p>
“后来你把道理给他讲通了?”我沉思着问道。</p>
“经过这事,来上学的孩子一下多了起来,小兰的弟弟也来了,学习特用功。另外,说说我们来的这条烂路吧。据说,才开始修路时,县里是要给一笔扶贫贷款的,可他们不敢要,怕赔不起。结果这条路,硬是在老村长的带领下,前前后后修了三年,前年我来的时候还没修通呢。现在路通了,电也通了,我看希望也就有了。”</p>
回昆明后,我觉得自己是有了点变化,好像活过来了点儿,那如小老头所言:“要死不活的样子”可能消失了。</p>
记得那天我问子健,他为什么会想到来当志愿者。他平淡的说是大学时去东川实习,看到一座一座连绵不断的大山的荒芜及生活在那大山上人们的困苦(那儿的人的主食就是土豆。高寒山区,别的农作物难以生长)、思想观念的落后(那儿的人不用农家肥,说“臭、脏”。而**发的化肥他们也不用——叫去乡里领的化肥,半道上都丢了,嫌背着重。其根源是他们怀疑化肥有毒)。那时,他和同学们就下了决心,要为贫困山区的人们做点事。毕业时,刚好学校里组织“志愿者”,他就报了名:“我们班大多数都报了名。”子健有点自豪的说。</p>
原先我不知道,来参加学校义务劳动的这些村民中,有好几个人的家里,半月前,也因车祸死了人(挤站了近二十人的手扶拖拉机翻下了悬崖)。其中有个老大娘,她的老伴、儿子、女婿和外孙都在这次车祸中死了。她带领她家的“娘子军”们,默默的为大伙儿烧水做饭,那平静的面部表情,如不是子健说,根本看不出她家刚死了那么多人。</p>
开始的时候,子健只是想利用放假的这段时间,上房检检漏。他说这房子是要经常沾人气的,过去没有学生,人气不旺,所以烂得快。还说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就是放博物馆里摆烂了的:“如果他不立‘只让人看,不让人拉’的遗嘱,可能他那把惊世小提琴,现在还能奏出美妙的琴声呢。”</p>
可当他爬到房顶,村民们看到后,便自发的从四面八方涌来了。他们不但出工出力,还带来了吃的、喝的。那学校的场地上人来人往、尘土飞扬,像赶集一样。就连一些小娃娃和狗儿们都欢天喜地的来凑热闹。就两天不到的时间,原先破破烂烂的两间教室及教室里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便焕然一新了。</p>
“还缺个教数学的老师。”子健有点美中不足。</p>
那时,我充满豪气的说:“我来可行?”</p>
子健笑了:“你?你妈那关就过不了。”</p>
三十二</p>
抽空,我把想去子健那儿教书的事,对母亲说了。</p>
母亲吃惊不小的瞪大了眼睛。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而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叮叮咚咚的掉了下来。</p>
我吓傻了,忙说:“我不去了。”</p>
母亲的眼泪并没止住,她一边哽咽,一边用那婆娑的、似乎能穿越时间隧道,能看到我的身后和将来的迷蒙的眼神来看我,看得我心里阵阵发毛。</p>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母亲才轻轻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是我亲生的就好了。”</p>
我的心紧了一下:母亲终于说出了我不愿,但也想证实的话。多少年了,我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父母对我那么的好)——哦,对了,怪不得我们的家搬的特勤,在我的记忆中,二十多年,我家前后可能搬了七八次家,有个地方,搬出去住了几年,又搬了回来。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我刚上小学的时候,那时我家住翠湖边的箫美巷里。那天早上,父亲带我去翠湖跑步,还没到巷子口,迎面遇见了父亲的一个熟人,说是刚搬来的。那人与父亲打了招呼后,那人眨巴着眼,若有所思地问父亲:“这小子弟是你儿子?”</p>
“嗯。”父亲应着,拉起我就跑,那速度之快、动作之迅速,好像躲瘟疫似的。我奇怪的边跑边回头。我看到那人还在那儿站着发呆。不几天,我家就搬离了谁都希望住那儿,被誉为“春城的绿宝石”的翠湖畔。现在我才明白,父母不断的搬家,是不想让我,从了解我身世的人的嘴里,听到伤害我的话。过去,我对骂人、说伤害他人的话的人都是淡然处之,认为那些因别人的过失,而发火开骂的人,如智者所言:“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可大前年,我们学校发生了一起惊天的大事:法律系快毕业的一名男生,与人口角,被对方说了句“晚爹”,便拔刀相向,被行政拘留了十五天。那段时间,学校里为这事自发的展开了辩论,多数人认为他来自山区,还没开化,没脱离山民的野性;而有的人认为他是大脑短路,才会做出这极端的“鬼事”。我比较赞同后一种说法。我想如有人骂我“有人生、没人养”的话,我可能也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容易冲动的A型血可能会跳出来,为我这被遗弃的躯体做点“特殊的贡献”吧?是啊,法律系的学生杀人,让人吃惊,因为他知法犯法,他动了刀。而骂人者却明明白白是个“受害者”,因为他只动过嘴!但不知人们想过没有,语言本身就是可以杀人的。不说战国时的张仪,把楚国给说亡了(楚国死了多少人,已无法考证。可“举世皆醉,唯我独醒;举世皆混,唯我独清”的屈原,屈大夫,只要上过中学的都该知道这么一个人,就死在了张仪的三寸不烂之舌中),就说前段时间,报上登的一则新闻,说有个女孩,因被人说“长得难看,嫁不出去”便跳河自尽了。看了这篇报道,董主任问我们,说这女孩难看的人该不该判刑?大家都说哪有这样的法律。我抓起了头,想了好一会,说:“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也可能……”“对啦。”董主任笑了起来:“**期间,有个小伙子说他做了个梦,梦见和厂里的一漂亮女孩发生了关系,结果被判了三年刑,罪名是:‘梦奸犯’。”董主任的话让我打了个冷襟,如果把我的梦、我的胡思乱想说出来,怕要被判三百年!好在我没说,也没人知道我是被遗弃之人,骂我“后爹后妈”或“小**”。现在想起这些,我的心里便充满了惆怅,我真感激父母,他们从来就把我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从小到大,他们对我都是呵护有加,决不让别人伤害我。他们对我,别说打骂,好像连重话也未说过。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小时是非常之调皮,惹祸是少不了的,也逃过学。有一件事到现在还记忆忧新呢:那是上小学时的一天下午,我、玉洁和子健去学校上课,路过盘龙江时,看到有个人划了竹阀,带两只“水老鸦”在江里捕鱼,我们便好奇的爬在江边的围栏上看,而忘了时间。等我们想起上学的事,已经迟到近一小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