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辞耶娘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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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p>
郑菀踢踢踏踏走到窗边, 魂识过处, 小桥流水、翘脚飞檐, 阿耶阿娘早已起了床, 手牵手在林中散步。</p>
崔望替她在这玄苍界, 在独属于他的山峰上, 造了一座旧时梦。</p>
其实, 凡间界生活她并不如何怀念，比起现在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自在，凡间囿于一地的日子并不十分值得怀念。可偶尔, 当她在某些时候与玄苍界格格不入时，那升起的一点点极淡极淡的怅然与怀念，也不可避免。</p>
“崔望原也没说错, 大日仙宗本便是为妙法境修士准备, 我留在这儿照顾阿耶阿娘也好。”</p>
“蠢货！”</p>
烬婆婆突然发怒，“你修炼, 难道只是为了当一个有些本事的金丝雀, 任由男子捧在手心、关在笼里？！你阿耶难道不曾告诉你, 若要将一人养废, 只需将她圈在温暖的屋舍之内，衣物奉上、食水呈来, 叫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p>
“——知道。”</p>
“既知道, 为何还甘愿做一只金丝雀？长此以往, 你还如何做个修士？”烬婆婆愤然，“我辈修士, 与天争，与地斗，时刻磨炼意志，让自己如尖刀般锋锐，缘何你软绵绵一团——”</p>
“——婆婆这话不对。”</p>
郑菀悠悠道，“你从前说，修道从心，我不喜欢冷硬钢刀，只喜欢软绵绵一团，有错？”</p>
婆婆窒了窒，无话可说。</p>
而郑菀则塔拉着鞋子重新往塌上一躺，才套好的皂靴“啪嗒”一声落了地，她拉起薄衾，翻了个身，声音沙哑未褪：</p>
“婆婆，我再睡会，昨天折腾得太晚。”</p>
“……”</p>
“随你。”</p>
烬婆婆悻悻地道。</p>
郑菀阖上了眼。</p>
这一回，她又糊里糊涂地做起了梦。</p>
梦中雾霭沉沉，一片模糊。</p>
她像是一具游魂，飘荡在满是断壁残垣的废墟里。</p>
废墟里，躺了一地的尸身。</p>
天鹤，井宿，常妩，书御，鹿厌……</p>
他们都死了。</p>
有些眼睛还睁着，有些却已经半截埋在了土里。</p>
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p>
郑菀飘啊飘，她在梦中不住地翻找，她飘过土丘、跨过残垣，却怎么也找不见那人，最后，在一具华丽的石棺里，找到了。</p>
石棺坐落于一座圆形高台之上，其下三层石阶，高台上金色丝线错乱纷杂，像罗织成的一张大网，将整个石棺网住。</p>
半开的棺内，崔望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他双手交握在腹前，全身几乎都泡在了血水里。</p>
郑菀从未见过那般多的血，血流成了河，河水将白袍染成了艳艳的海棠红，他玉白的耳垂半浸在血水里，连薄冰似的脸，也溅上了点点血污。</p>
他无知无觉地躺着，双目紧阖，再不会睁眼唤她一声“菀菀”，再不会用温柔的眼神看她，再不会替她梳一次头、染一次指甲。</p>
郑菀的魂识海又痛了。</p>
一块块金砖发着刺眼的光，不住地往下砸，砸得她涕泪直流，痛不欲生：</p>
日月逆转，妄者窃天！</p>
日月逆转，妄者窃天！！</p>
日月逆转，妄者窃天！！！</p>
郑菀一个吃痛，坐了起来。</p>
拥着被子，环顾左右，枕畔空无一人，思绪仿佛还徘徊在那个可怕的梦里：</p>
“崔望……”</p>
“怎么，做噩梦了？瞧你这汗。”</p>
郑菀坐了会，才镇定下来。</p>
滴漏已走到卯时三刻，比之前烈了一倍有余的阳光照进来，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完全恢复了清明。</p>
掀被下床，利落地系好兜儿，套上中衣、法袍，长发绾成一束，似乎在她下定某个决心时，魂识海中的金砖便消失了。</p>
“你——”</p>
“婆婆，我要去大日仙宗。”郑菀对镜将最后一丝乱飞的鬓发抿好，“就现在。”</p>
烬婆婆奇怪，方才她还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怎么睡一觉便改了主意？</p>
